文/小胖
一些话语总能引起共鸣,一些词藻总能直击灵魂深处,无端地被“终朝采蓝”四字击中,也许无须探究理由,只是整个下午时光我便沉醉在这抹蓝造就的时光。她最早源于《诗经》: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钓,言纶之绳。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不过我不喜欢这样的文言八股,对于缺乏文学造诣的我实在有些高深,更喜欢似一个美丽的传说抑或一个唯美的故事。“终朝采蓝”,一个先秦的女子,在蓼蓝可以采收的季节,一整天都在田间采摘,可到了日落时分,她采的叶子却还不能装满她胸前的围兜。此时的她,心里记挂着外出狩猎的丈夫,早早已经过了事先约定的归期,可她盼望的人依然没有回来,她有些心不在焉,屡屡在田野间张望,满满的牵挂愁绪满怀。无人诉说,只能将这无穷的愁思诉之这一望无际的蓼蓝,蓼蓝带着女子的思绪,浸染着女子的灵魂,定格了人类最贴己的颜色,蓝。千百年来,人们传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想那一定带有这女子动人的情愫的。
奶奶是旧社会出生的女人,那时候的女人是要裹足的,以三寸金莲为美,记得小时候隔壁奶奶就是三寸金莲,太阳好的冬日,隔壁奶奶总是身着洗的发白的对襟衣衫,解开一层又一层包在小脚上的白布,让她那双有些狰狞的小脚见些天日,小时候每当这时候,我都躲在门缝里远远的张望着。也不知奶奶是怎样逃脱旧社会的束缚的,奶奶的一双大脚勤劳了一生,记忆中奶奶总是一身蓝色素布对襟衣衫,双排盘扣,袖口领口的刺绣小花透着别致。盛夏漫天星光的日子,奶奶总是手握大蒲扇,和我差不多的孩童总会聚集在院子里,听奶奶讲远古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日子很苦,奶奶的蓝布衫总被河旁的那颗皂角树洗的泛白,我也总喜欢用皂角将黑乎乎的小手洗白,那时候的日子很干净,一如奶奶的蓝布衫。奶奶在村子里声音总是很洪亮,也很好强。凝聚力也很不错,清明谷雨时分,奶奶一声吆喝,村子里的女人们,戴起斗笠,穿上蓝布衫,背着小背篓上山采茶,活脱脱就是一副从诗经里走出来的画面。山水鸟鸣涧,透着朴素、寂静。
真的干净啊,干净得灵魂都会拧出水来。
繁华都市中行走多年,见惯多了灯红酒绿,绿肥红瘦。如今的我们需要的色泽无需织染,映入眼帘的颜色也不仅仅只是奶奶的蓝布襟和每天伴我们入眠的印花蓝铺盖。那个先秦的女人渐渐只是一个模糊的画面,那些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场景只可能成为记忆。幸好,那年和友人在乌镇旅行,遇见了曾寻觅已久的老染坊,虽然无法织染从前的蓝,但这样的古旧地方是没法让我挪开脚步的,一口口染缸一字排开,高高晾晒的蓝色印花布在微风中缓缓诉说只属于她的光阴故事。
如果可以穿越,许我扎着蓝头巾,身着蓝布衫游走在那个年代,留下些许那个年代的些许故事,至少洒遍我周身的蓝不会随着光阴老去.......
不想随意透漏年龄,常常也会徒然生出提笔就老的感慨,可从来感谢岁月给予自己的沉淀,不经意的慢慢也褪去浮华,静守一份从容。记得去年夏天,我迎风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一条靛蓝的竖条长裙,披一件靛蓝的针织开衫,头顶那顶靛蓝的遮阳帽与蔚蓝的大海浑然一体,一个风姿绰约的蓝色背影得以诸多友人赞许有加。曾经疯狂地膜拜诸如诗人狄金森的奢华,也会她的“金色烈焰,紫色熄灭”唏嘘不已,也会为杜拉斯犀利的风格吸引,爱她的决绝与疯狂,也爱她无可救药的忧伤,而今能留住我的只是叶芝的一首《当你老了》,多少人曾爱你 ,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 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当你老了, 眼眉低垂, 灯火昏黄不定,风吹过来, 你的消息,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歌声里的朴素与干净,也喜欢叶芝曾说一个高贵的女人是喜欢蓝而沉寂的颜色的。
我知道年华渐渐老去,有些我们曾拼命想留住的也终将失去。
可只要我们想开了,放下了,删繁就简了,终究我们从耀眼的大红大紫中褪出来,成为蓝,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只做那一泓湖水,静静的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