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第一天放假的日子,下了雪。南方的雪,刚下着的时候当真是洒盐空中差可拟,“怕是下着雨吧。”有人会那么说。似乎是酝酿了一番,方见柳絮般的雪缓缓飘下,我坐在窗前,看它入了远山的景,有了静谧;入了黑色的檐,有了温度;入了近处的绿植,有了细霜;而入了窗的,倏尔变成了雨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不用奔波,不用忙碌,感觉到这段闲暇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
最早有冬天的记忆,还记得那是读幼儿园一个极冷的日子,路边的小溪结了冰,那时还没有柏油马路,泥石路上结着细碎的冰,几个半大点的孩子穿着统一式样的棉鞋,“嘎吱嘎吱”极为小心的放学走回家。因着回家的路不远,大部分孩子都是没有大人来接,互相结伴着回家。然后会听到“扑通”一声,有同学摔倒了,几个孩子互相帮忙着扶起,之后那个孩子一手泥,一手重新拾起的书包一边哭一边走。
推进厚重的厨房木门,呛鼻的油烟味混着暖气袭来,然后自己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开始抹着眼泪哭泣,“太冷了太冷了。”那时爸妈工作还没回家,奶奶在家里烧饭。她会从灶边的小炉子里取出热水,让我放下书包先洗个手,然后我便坐进了大灶角落烧火的位置,把脚搁起,顺道也烤烤僵硬的双脚。
我之前在电视剧里听到有个角色说:“看着烧火的样子,我可以看一天。”深以为然。尤其是在冬日,快燃尽之时再添一根火柴,暗淡下去的火焰一下子亮起来了,然后火从木柴的边上开始跳跃,一下子吞噬之后只见火柴已经明亮得在发光,那是变成炭之前最耀眼的时光。不同的木头烧起来是不同的,最新的木头一烧便在底端嗞嗞得冒着水汽;若是细竹没有把它弄破损了,扔进灶膛噼里啪啦,让你怀疑它要把锅都炸坏了;而那些晒过的老松木,会闻到淡淡的松脂香,感觉整个人安逸得想睡过去。
烤着火,时间会变得悠长。林清玄的文章里有这样一个传说,说是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烤来听。遇到谈情说爱,先用情诗情词裁冰,切成细细的碎片,加上酒来煮。如果失恋,就一把大火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而对于当时年幼的我来说,则会在木柴燃尽之时,扔入几个拳头般大小的蕃薯,默默数着时间,因为时间不够长蕃薯芯是不熟的,而时间太久蕃薯也变成了硬邦邦的炭。等到小心用火钳将黑乎乎的蕃薯取出,烫着手吹着气撕去外皮,便露出金灿灿的内里,只一口便是满满的香甜,这是蒸的蕃薯难以岂及的味道。
有时奶奶会禁不住我的要求,给我炒上一盘炒年糕。大灶火旺,油一倒便冒热气,“刺啦”放入年糕各冬日里矮肥的小青菜,一番快炒,香气四溢,再滴上几滴酱油,便有了颜色。然后拿着筷子捧着碗,在灶边跺着小脚大快朵颐,觉得那是幼时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如今有了空调,但那段日子回忆似乎显得更为温暖,而回忆里的奶奶好像也变成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