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
我喜欢钱
因为我没有吃过钱的苦
她只知道钱的好处
我说
我喜欢钱
我没有吃过钱的苦
但是我吃过苦的钱
1
今天读到张爱玲一篇文章，说她小时候家境优渥，从没有吃过钱的苦，但是因为知道有钱的好处，她特别喜欢钱，以至于她那清高的妈妈常常看着她爱钱的样子摇头：“他们这代人呀。”她自己也常以“拜金主义者”自居。
很有意思地是，昨天看到一篇文章，标题就是《你们去嫁给爱情吧，我就是要嫁给钱》。乍一看，挺符合作者一贯毁三观的文风，但是，读完文章，又令人不得不一声叹息，怅然默许。文中的女主人公也很喜欢钱，但是，不同于张爱玲，她拜金却是恰恰是因为吃过没有钱的苦。
我们身边，喜欢钱的人比比皆是，喜欢钱的原因也不外乎以上两个原因：知道有钱的好和吃过没有钱的苦。
2
我的父亲母亲，勤劳节俭了一辈子。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挣了钱回来，都是一股脑儿交给母亲。母亲一张一张地点了又点，然后装在一个皮夹子里。皮夹子还要放在一个黑色的皮包里。然后，再把皮包放在柜子里，锁上锁，再把钥匙藏在另一个柜子的暗屉深处。攒够一定数量的时候，父亲就会在天还没亮的早晨，把钱揣在衣服的内兜里，步行老远，去村里信用社会计家，把钱存上，再换回来一张存款单交给母亲。母亲再小心翼翼地藏好那张存款单。
他们这么看重钱，是因为他们吃过没有钱的苦。
父亲小的时候，爷爷在外地工作。困难时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爷爷也不回家，不顾家。奶奶行动不便，年幼的姑姑只好背着幼年时的爸爸，姐弟俩跟着邻居一起出去乞讨要饭。
后来还是因为没有钱，父亲不能继续上学。甚至当初想去当学徒做建筑工，也因为家里需要劳力挣工分而被爷爷阻止，以至于后来因为没有一技之长而抱憾终身。
父母结婚的时候，婚房都是借来的，用两条长木凳架上一张木板搭了一个床铺当作婚床。
就这样，典型地白手起家。全靠爸爸勤劳吃苦，妈妈勤俭持家，一分钱一分钱地攒着，有了自己的土坯房，后来换成砖房，再后来，有了自己的两层楼房。
对他们而言，钱，实在是太招人喜欢的好东西了。有了钱才有饭吃，有了钱才有房子住，有了钱，才能养活一家人。
3
我也喜欢钱，我没有吃过钱的苦，但是我吃过苦的钱。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钱是多难得的东西。
小时候，我们家有一台电动打米机。邻居们隔三差五地都要从自己家谷仓里挑一担谷子上我们家那个小作坊去大米。记不起一担谷子收多少钱，也许是一块钱，也许是五毛钱吧。钱不多，可能也不能给家里解决什么难题，所以，这些钱父亲拿回家以后直接放在一个黑色公文包里，公文包就随手放在柜子里。
正因为有这个公文包在，我感觉我整个小学时代没有缺过零花钱。七分钱一包的酸梅粉，一毛钱一条的泡泡糖，两毛五一根的牛奶雪糕，偷偷从那个包里那一两张毛票就可以买到手了。
直到上高中，家里的经济负担突然重了。盖楼房，爷爷去世，大哥结婚，接二连三的花钱大事，日子日渐过得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有时候，周末回家，下周的生活费，母亲都拿不出手了，跑去邻居婶婶家给我借。有一次周末，我没有回家，母亲拜托跟我一起上学的邻居同学给我带去一盆炒好的菜，还有接下来那一周的生活费，一共十块钱。
那时候是90年代末期，十块钱已经算很少的了，然而，我知道，就是这十块钱，也许还是母亲舍着脸去找邻居借来的。
至于后来考上大学，就更知道父母供我上学的钱来得有多不容易了。第一年学费四千多，加上生活费，父母给我准备了五千块。那时候家庭的情况，加上我又是个女孩子，当时上大学也已经不包分配了，不少邻居明里暗里地阻止我父母支持我去上大学。
但是，我永远记得母亲跟我说的那句话：如果考不上，我们就不强求了。但是只要考上了，再没有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女儿上大学。那五千块，有亲戚们送的贺礼，更多的是父母顶着压力到处求人借来的。
还有我那当时已经年逾花甲的姑父，患有严重的哮喘病，在我出发去上学的那天早晨，拄着拐棍，喘着粗气地紧赶慢赶赶到我们家给我送去五百块钱。
父亲送我到学校，陪我办完入学手续，安顿好我以后，留够回家的路费，把身上的钱都给了我。一再嘱咐，该花的花，没钱就给家里说。
我知道我带着的那五千块钱有多苦。所以我上大学以后，除了省吃俭用，也很努力学习，争取拿奖学金。后来还兼职做家教。后面两年，几乎就不用父母给我掏学费了。
我怎么敢说我不喜欢钱。有了钱，我的父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4
我问儿子：你喜欢钱吗？
儿子说：喜欢啊。
我问：为什么？
儿子说：因为钱能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我说：可是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爸爸妈妈都给你买了啊。
他想了想：那就没有什么好喜欢的了。
其实，我觉得儿子对于钱是没有概念的。小时候，他要买玩具，我逗他：“可是妈妈没有钱啊。”他就会说：“你让我爸爸去超市买。”那时候，他以为没有的东西都可以从超市买到，包括钱。
他对钱的喜欢更多地类似于对数字游戏的喜欢。过年，压岁钱，他在乎的是最后总和是多少，却并不关心这笔钱的归属。元旦节，我给他发了一个九块九的红包，先生给他发了一个九十九块的红包，他乐得直蹦。他欣喜地是看到零钱数额的变大，却并不在意这笔钱能干嘛。
也许，再过几年，他对钱的感觉就会不一样了吧。
最后，用儿子一句话用作今天文章的结尾：
钱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它可以满足很多人的愿望给人带来快乐，但是也会让很多没有钱的穷人感觉到痛苦。
饶是如此，也正因为如此，难怪没有人不喜欢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