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让你爱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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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向东,爱我好不好?”

如意闭上眼,泪珠从她紧闭的眼皮挣脱出来,顺着脸滚落在地。

白向东双手插兜,半晌不语。他高鼻薄唇,一直显得无情,尤其在此刻。

“白向东,求你。爱我好不好?”如意的眼睛仍不睁开,只是泪水流满了脸,顺唇角渗进口中。

涩涩的味道,慢慢在她口腔里化开,蔓延到五脏六腑。

白向东划火柴点上一支烟。火柴突然腾起的光,映出如意那张绝望到荒凉的脸庞,如一只马上要扑火的蛾,决绝而悲怆。

“我可以假装爱你,如果你想。”他不耐地把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灭,看着如意说。

如意怔了。过了一会儿,她眨眨眼,突然笑了,仿佛没听到白向东的回答。她只是深深的看着白向东。

他一直都是这么残忍,她一向知道,可当初怎么能一点都不防备就把心交出呢。

如意闭上眼,试图回忆初见时,那个孤冷瘦削的少年,是怎么让她只一眼便放不下的。



初见是个炎热的夏天。

如意彼时还是个天真富家妞,天真到敢独自到城市另一端的贫民窟去见世面。

她下了公车的一瞬间震惊了。

这里没有整洁的马路和街心花园,取而代之的是窄小的水泥板路面,路边或蹲或站的纹身大汉。

如意害怕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转头看去,公车早已走远。

如意克制住恐惧,低头匆匆从大汉们面前经过,祈求自己能平安离开。

可慌不择路下,她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一转身,几个淫笑的男人围了过来。

她一步步退,男人们一步步紧逼,满嘴污言秽语,一脸猥琐凶狠。

她当时就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男人们的手伸向她,她的尖声哭叫传遍了整条街,人们都视若无睹。

她以为今天会死在这儿,麻木得没了希望。

上天总是在人绝望时,才会给一线转机。

白向东就是那线转机,出现在如意最危急的时候。

足够让她沦陷一生。

他出现在巷口的时候,如意记得很清楚,是逆光。

如意得眯起眼才能看清他冷峻的脸,和那双幽黑的眼。

他冷冷地让几个男人滚开。

结果不言而喻,被他们围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

他的嘴角破裂流血,全身都伤了。

如意吓得尖叫,高喊着要拿钱让那几人住手。他却愤怒地瞪着她喊:“蠢货,不想死就闭嘴!”

她闭了嘴,他安了心,在拳脚中精确地抓住个空子,一把掐住了领头男人的咽喉,照着鼻子眼睛重重几拳,打得那男人满脸是血。

他仍不放手,下了死力掐他脖子。旁的人拿铁棍敲在他身上,一道道血痕浮出来,他咬牙不动。

直到看着手中男人变得脸色青紫,眼珠突出,他在嘴角带出一丝冷笑来。

如意站在他对面,看着他杀人的眼神和冰冷的笑,突然感觉他们虽然隔了几块青砖的距离,可这几块青砖,就是整个世界。


他最终将如意带出了小巷。面对这样比饿狼更狠的少年,几个混混狼狈退走。

他来到瘫软在地的如意面前,满脸的血淌着,他也不擦,黑色的眸子在血色中格外惹眼。

他向如意伸出手,抿着薄唇不说话,眼中全是不耐与责怪。

如意脱了危险,惊魂未定,拉住他的手,只觉他猛一使劲,如意一下被他拽起来。

他的手,温热干燥,骨节突出,稳稳地牵着她仍在颤抖的纤细手指,让她不知不觉安了心,跟着他走出小巷。

出了小巷,他就松了手。如意被他甩开,顿觉空落落的。

她低头,看着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自觉地抬手,向他触碰过去,想寻找刚才的踏实与安全。

他却猛然抬起胳膊,把如意搂在了怀里。

他的汗味混着烟味与血腥味,霸道地钻进如意鼻腔,从此让她一生不忘。

如意红着脸抬头看他,眼神却扫到了刚才那几个混混,立刻吓得全身僵直,不敢动弹。

一个中年精瘦男人站在混混们前面,咧嘴笑着不说话。

如意不知所措,任由少年拖着她,走到男人面前笑笑说:“黄哥,这是我女人。”

叫黄哥的男人上下扫了眼如意,仍笑不说话。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纷纷叫嚣:“白向东你放屁!怎么谁都没听说过你有女人!”

如意这才知道,少年叫白向东。一片慌乱中,她却突然想到,白向东,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白向东不回应混混的叫嚣,只是直直看着黄哥。

黄哥与白向东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好样儿的!找的妞不错!”

然后他笑眯眯说道:“向东,来跟我干,今天这帐我就一笔勾销。明天我摆宴,你带着妞来。”说完转身就走。

几个混混看着不服气,却不敢说什么,只得蔫头耷脑跟着走。

白向东搂着如意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站在原地什么话都不说,一脸戾气。

如意虽然吓得腿软,却也猜测她连累了他。她愧疚地抬头看白向东。

他面无表情,可眼神却越来越冷,盯着黄哥远去的方向。

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偷看他,他低下头去,声音无波无澜:“告诉我你手机号,明天我得带着你。”

如意乖乖报出一串数字,末了,又怯怯地说:“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白向东在手机上输入如意的号码,并不答她,只挑眉问:“你的名字?”

“如意。”如意赶忙说:“吉祥如意的如意。”

白向东看了她一眼,女孩儿的脸,精致细巧,透着不知人事的单纯,一双眼睛定定地朝他望来,里面隐隐的光芒,白向东看得出。

他迷茫了一瞬,伸手将如意搂进怀里,默默地拥着她走向水泥路,炎热的日头将两人的影子映得长长的。

一直将如意送上柏油路,看她即将踏上安全的公车,白向东才双手插兜,对频频回头的如意说:“以后别进来,这不是你的世界。”

当时的如意,只是一愣,并没有深想。

后来她才知道,那确实不是她的世界,不管是那地方还是那里的人。


白向东打电话给如意时,她刚拿到本市大学录取通知书,父母奖她一辆不便宜的车,她正开着练手。

接到他的电话,问明了黄哥请客的地方,如意急急去了。如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那么急。

黄哥这桌酒,如意坐立难安。

几桌人各个满脸横肉,凶狠彪悍。如意坐在白向东身边,忐忑不安,连菜都不敢夹。

白向东看到如意的胆怯,在桌下伸手拍了拍如意的手,只是体温的传递而已,如意的心,就宁定下来。

黄哥和手下,一个劲起哄,要如意喝酒。

如意不敢喝也不敢不喝,左右为难。

白向东站起身来,大号的高脚杯倒了满满一杯白酒,手搭在如意肩上,一口饮尽。

放下酒杯,他才淡淡地说:“她不能喝,我替她。”

几桌人哄闹着,俨然把他和如意当作小夫妻戏弄。

如意又羞又窘,白向东却一派淡然。

听他们叫两人喝交杯酒,白向东倒了一杯白酒一杯白水,他喝白酒,如意喝白水,两人的胳膊交缠,眼神不可避免地交会。

白向东今晚喝得太多,眼神迷离,眯着眼看如意。

而如意,一脸痴迷地回望他,并没听见席上有人起哄,水酒不容,这交杯酒喝得不吉利。

席散了,白向东从此就是黄哥的手下。

黄哥指派他到市里的地下赌场看场子。如意后来听说以他的年纪,称得上委以重任。

如意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这些人。

白向东在席上对她的百般照顾,让他们成功认为,如意确实是白向东的女人,对她并不防备。

那几个混混就变成了自找死,被黄哥喝令着出来赔罪。而如意,成为他们口中“嫂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散席了,白向东送她回家时,她还在晕晕乎乎。

可有一件事,她记得牢牢的。白向东要去的那个赌场,在什么位置。

白向东送她到了家门口,转身便要走。如意看着他高大瘦削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不受控制大声地问:“白向东,我是你女人吗?”

白向东的脚步顿了一顿,并没有回头,只轻轻地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完,他走远,而如意站在原地,无法想象明明头顶一个太阳脚踩一方土地,怎么可能出现两个世界。

辗转未眠一夜后,如意终于确定她喜欢上了他。而且很喜欢很喜欢。

这件事当然要先让他知道。

如意一路雀跃着开到赌场所在。院门口没人把风。院里面也静悄悄。

如意哼着歌下车,脚步欢快进了院,找到他们说的地下室入口,轻快地下楼,推开半掩的铁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心就提了起来。地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人,还扔着一地刀棒。

只有白向东一个人是站着的,满身是血,眼睛半闭。听到脚步声,白向东猛然睁眼看过来,眼神中竟然有猛兽般的嗜血。

如意被他的眼神吓得一顿,怯怯地冲他笑:“我来看看你......”

白向东的浓眉皱了起来,大步走过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如意忙跑上前,止住他的脚步,连声说:“我过来就好,你别动别动!”

白向东狠狠地看着她,发怒低吼:“谁叫你来的!”

如意被他吓着,嗫嚅着说:“我想看看你才来的。”

白向东抿着嘴看她半天,拽着她胳膊,边勉力往外走,边冷声说:“我送你回去,以后再不许过来。”


如意坐在副驾驶座上,偷眼看白向东森寒的脸。

白向东手把方向盘扫了她一眼,沉沉地说:“不要喜欢我。你不适合我。”

如意被拒绝得很尴尬,脸通红。她心里有些不服气:“怎么才能适合你?”

白向东看看如意那张没经过风霜的细白小脸,冷冷地说:“重新投胎,投到我出生的地方。”

如意一滞,闷声嘟囔:“你知道不可能。”

白向东的声音又毫不留情传来:“所以你我不可能。我不是富家小姐一时兴起的玩具。”

如意张嘴想争辩,还没说话,白向东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手机,黄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坐在副驾驶座的如意也听得清楚:“向东,赌场多亏你带人守住了。这两天你先找个僻静地方住着,风头躲过了还有更好的活儿派给你。”

白向东顿了一顿,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如意听着黄哥的话,仿佛白向东有危险。她浑然忘了刚才的心酸,着急地问:“你躲去哪里才好?”

白向东皱了皱眉,冷声说:“不用你管。”

如意如被凉水浇了头,有些讪讪的。

可尴尬终敌不过关心,她想了想,咬着唇低声说:“我家里在大学旁边有套公寓,你要不要先去躲躲?”

白向东想都没想就摇头:“用不着。我有地方。”

如意也皱了眉。她试探着问:“人家要是有备而来,你常去的地方不是都摸透?”

白向东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可以住酒店。”

如意摇头如拨浪鼓:“你不看电影吗?酒店的每个服务员都可能出卖你。”

白向东轻轻笑了,凉凉地说:“你不也有可能。”

如意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即算她不喜欢白向东,又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恩人。她举起手来发誓:“我要是出卖你,就......”

“别发誓。”白向东冷淡地打断了她,说:“这东西最没用。公寓在哪,我去。”

如意顿时高兴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脆生生把地址报出来。

白向东看着她雀跃的表情,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却硬生生挤到他的身边。

这个负担,他担不起,更不想担。

如意并不知道她其实是负担。她只是单纯欢喜,能帮他一个忙。

她欢天喜地带着白向东到了公寓,蹦蹦跳跳地领他在屋里四处转,告诉他楼下哪有超市哪有饭店。

白向东跟在如意身后,看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到她身上,给她披上一层金光。

再低头看看自己,黑衬衣黑西裤,沾着血迹,他再次确定,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如意上大学住了校,她父母出国给自己放长假。

不上课的时候,如意大多数时间在公寓里泡着,痴痴地看白向东。

如意最喜欢看白向东站在窗边打电话的样子。

修长的身影,犀利的眼神,斩钉截铁的语气,白向东的样子,像极了决胜沙场的将军。

他不防她。他说过,她也许不适合他,却不会出卖他,因为她很傻。

听他的话,他最近又帮黄哥争下了一笔大买卖。白向东,俨然已是这个城市地下世界不可忽视的后起之秀。

如意托着腮,看自己喜爱的男人浓眉皱起,眼睛黑亮。

虽然他的眼神很少看向她。虽然他总是固执地每月往她账户里打一大笔钱当作房租。虽然他依旧冷冰冰的。

但如意仍固执地觉得,自己跟他一天比一天亲近。

白向东拿着手机突然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楼下。那样的专注,很少见。

如意好奇,走到窗边跟着看。楼下,是一个大波浪卷发,红唇艳妆的年轻女人,正依在一辆法拉利旁边娇笑。

那女人她知道。整个小区都知道,总有个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半夜上门。

如意抬头看白向东。他的眼神仍然盯着女人,若有所思。如意的心一顿,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钝痛慢慢蔓延。

赌场风波其实已过去许久,白向东仍不说要走,让如意越来越坚信他是为她留下来。

现在如意突然直觉,他,不会是为着那女人吧。

如意轻叫了他一声,他毫无所察,盯着楼下撒娇的女人,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如意呆呆地站在他对面,咬着下唇。

他看着那女人,如意看着他,都看了好久。

直到那女人走进大楼,白向东收回视线,才发现如意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水气蒙蒙。

“她是从我们那里出来的。”犹豫了一下,白向东不知为何,解释了一句。

说完,他就走到客厅坐下,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如意死咬着下唇,闷得窒息的感觉涌上来,让她心绪狂乱,只想大哭一场。

可她怕白向东烦她,她不敢在白向东面前吵闹。

她只是拿起背包,默默走到门关处,回头看了白向东一眼,白向东仍在生气,甚至不知道她要走。



从看到那女人的那天起,如意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起白向东专注的眼神,她生平第一次,心感到绞痛。而且是昼夜持续地痛。

几天后如意去公寓打扫卫生,看到根长长的发,屋里仿佛有香水味,她出乎意料地没有吃惊。

因为在梦里,这样的情景她已演习了无数回。

可是,泪水还是滴了下来,滴在手中那根头发上,顺着落地。

白向东开门回来,脸上带着微笑。看见如意的一瞬间,他的笑容僵住。他身后,跟着那个美艳的女子。

如意看着他们怔住。女子挑眉,不说话。

白向东看了看如意,看了看那女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揽着女子笑说:“西娜,这是我房东。”

西娜嗤笑,嗔了他一眼:“连谎都不会说。”

白向东看着如意,慢慢说:“我每个月都给她房租,不信你问她。”说着,他使了个眼色。

如意使劲看着白向东,她的眼睛被不知何时溢出的眼泪蒙住,与白向东隔泪相望。

白向东看着如意的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如意从来都是乖巧的。从她认识白向东那天起,一直都是。

此刻,是听话听惯了还是不想让他没有面子,如意分不清楚。她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勉强对西娜扯起个笑容,便低头匆匆走过两人的身边,出门。

白向东听到如意走过的脚步声,恍惚觉得心深处被人狠狠扯了一把。

这个纯真的女孩,纯真到他不忍心碰她。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身边的西娜,身上有白向东熟悉的气息,为生存不择手段的气息。

这才是与他配套的女人,与他同根同源的女人。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回头看如意。

所以他并不知道,如意抓着门把手默默地看着他,眼里全是祈求,祈求他哪怕一句虚假的挽留。

最后,她没等到,默默退出房间,把世界留给他们二人。



如意答应了同学侯浩然的追求。和白向东一样,侯浩然颀长、英俊。

他身上没有白向东的阴狠森冷,他明朗,如阳光。

上课、约会、逛街,如意的生活很正常。

虽然离公寓只有一街之隔,如意却再没踏进。

只是每月,都会有不菲的钱打进她的银行卡。数额越来越多,想来,白向东的“事业”也越做越大了。

如意没碰那张卡。就如她再不想进入那间公寓。

这世上许多伤都可以痊愈,唯独心伤,每次人觉得它要好时,就会发现它一直在那儿。

侯浩然对如意很好,体贴入微。

如意想和白向东一起做的事,吃饭、看电影、接吻,侯浩然都做了。

如意的初吻,是闭着眼进行的,吻完之后,眼睛通红。

如意本以为就这么继续下去,慢慢会忘掉白向东。可上天如安排他们初见一样安排了第二个巧合。

世界就那么巧,侯浩然带如意去酒吧,她进门就看到白向东一杯杯地狂灌烈酒,一双眼睛喝得通红。

人说喝酒为消愁。能让白向东发愁的,是西娜吧?如意猜想。

她默默跟着侯浩然经过他身边,心酸得难以言语,连招呼都没法打。

白向东自如意进来就看见了她。她那张脸依然精致如画,只是眉宇间添了轻愁。

她跟着的那个男人,看穿着就是富家子弟。这才是她的归宿吧,注定的结局。

白向东向她笑笑,她却低头匆匆走过。他突觉心里空了一下,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

他摇了摇头苦笑,接着要酒,狂饮。很快,他把自己灌倒了。

如意坐在角落,侯浩然说什么她一概没听见。

她只是不由自主地盯着白向东看,看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看他瘫倒在桌边喃喃低语着什么。

看着看着,如意坐不住了。

她一下站起来,不顾侯浩然在后的呼唤,直直走到白向东身边,搀起他的胳膊,咬着唇说:“我送你回去。”

白向东感觉到有人捉他胳膊,猛然抬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如猛兽一样防备着。

看到是如意,他才松懈下来,低笑着:“送到哪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如意深深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有了怒气。

她放开白向东的手,笑了笑:“是啊。我是另一个世界的,她才是你的心上人。”说着,她眼泪已经落下来。

如意突然觉得很累。白向东总是让她哭,何必呢,还惦记他做什么呢。

白向东没回答如意,只是喃喃地要酒。侯浩然追了上来,拉着如意的胳膊看看白向东又看看她,狐疑地问:“你认识他?”

如意不说话,白向东却看了过来。

他的眼神变冷,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将如意揽进怀里,就像他们初见时一样,揽得紧紧的,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不许跟他说话,你只许跟我说话。”

他的力气太大,即使是喝醉。

如意分不清自己是身不由己,还是身随心动,只是制止了要追上来的侯浩然,就跟着白向东走出去。



如意守着在床上沉睡的白向东,深深叹了口气。听了他一晚上的醉话,果然,他是为着西娜。

包了西娜的男人发现了端倪,断了西娜的经济来源。西娜没耐心等白向东成势,转头乖乖投回男人怀抱,与他断了来往。

白向东即使睡着了,眉头仍然是紧锁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停转动,一看就是做噩梦。

如意拿手上的热毛巾,正要去擦他额头的汗,突然听见他喃喃地叫:“西娜”

如意的手停住了。一丝苦笑在她嘴角泛起。“做梦都不忘记她啊。”

她抬起头,将眼泪生生憋回去。感情真是半点不由人。他喜欢,就算那是别人的女人也念念不忘。他不喜,就算自己把心整个奉上,他也只视为累赘。

如意痴痴地看着白向东,手指轻轻拂过他高挺的鼻梁,轻轻地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这么痛苦的。”

说完,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白向东的脸上,引他轻轻皱眉。

如意拿起手机拨通,淡淡开口:“阿姨,我有件关于叔叔的事想告诉您......”

包养西娜的人,和如意家是生意伙伴。他那辆法拉利如意太熟悉了。

只是一家一本经,如果不是白向东,如意不会管闲事,引来麻烦。

挂了电话,如意深深看了白向东一眼,伸手将自己掉到他脸上的泪珠擦掉,苦涩地笑笑:“紫霞可以把泪流进至尊宝心里,我却只能引得你皱眉。”

说完,她站起身走出门,再没回头。

几天后,如意在校门口看到,马路对面的西娜挽着白向东的手进小区。白向东转头看到了她,只是点点头算作招呼。

阿姨已经打电话给她道谢了,她应该料到西娜会回头。可如意还是在原地站了许久。

冷风吹过,吹得她瑟瑟发抖。她固执地站着不走,盯着小区大门眼睛都不眨,仿佛下一秒白向东就会出来看看她。

一直到夜色降临,白向东也没有出来。

然后侯浩然来了。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什么都没问,只是拥着她转身离去。

她刚转过身,小区宽阔的门柱后面,走出了白向东。

他望着如意背影的眼神,添了一丝寥落。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遥相对视,可只隔了一道门,却始终没走近过一步。

西娜,那才是他爱的女人。如意,只是一个错误,一个玩笑。

他转身,双手插兜,慢慢往回走。西娜在等他,他本不该在这里痴站一下午看着那个傻丫头。



如意以为人生就会这样了。隔着一条马路,看白向东和西娜相拥而笑,而她自有侯浩然的怀抱。

可老天仿佛选中了她开玩笑,一个接着一个。

如意很快就在小区门外看见西娜下了一个男人的跑车,笑得妩媚。过了几小时,她又揽着白向东的手从小区出来。

白向东给如意卡里打的钱更多了。

如意一直没动,她想着白向东做的事太危险,也许什么时候能用上这笔钱。

钱数的增加,说明白向东已不是从前小巷里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少年。如意几次看见他开着奔驰出入小区。

这都不能让西娜满意么?

如意明白不该多管闲事,明白她应该离白向东远一点,可明白不代表能管得住自己。

只要涉及白向东,她就没有理智可言。

她站在小区门口整整一天,终于等到西娜独自懒洋洋地出来。

她截住了西娜,言简意赅:“此地生意圈很小。我能通知你上一个男人的老婆,也能通知这一个。”

西娜本没把如意放在眼里,这时,她才上下打量如意,半晌,突然笑了:“我猜到有人搞鬼,却没想到是白向东口中最最单纯的你。”

如意愣了一下。她在白向东心里不应该是最烦人的女人吗。

西娜见如意愣神,靠在墙上撩了下长发,不耐地问:“你想要什么?白向东?”

如意回了神,抿了抿嘴,垂眸冷冰冰地说话。不知不觉,她说话的样子竟有些像白向东:“你不珍惜他,就离开他。”

西娜嗤笑,笑音还没落,如意又说:“别忘了你上次被我阿姨整得多惨。”

西娜立刻住了声。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如意,声音中多了几分认真:“他不爱你,你何必呢。”

如意低下头,深深地笑了。何必呢。如果能解答这个问题,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和西娜谈判。

西娜看着苦笑的如意,突然开口:“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你不了解我们。不过算了,我急需钱,你给我四十万,我说到做到离开他。”



如意卖了她的车。急于出手,只拿四十万,买主觉得捡了大便宜。

她当着西娜的面转账,连西娜都为她这份执着动了容。

临走时,西娜认认真真地看着如意,只说了一句话:“傻到这个程度,我都佩服你。只是白向东,真的不会爱你。”

如意管不了这么多。一个傻子,又怎么听得进劝呢。

西娜走了没两天,白向东打电话找她。如意匆匆赶到公寓,一开门便是一股酒味。

白向东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睛看她,一地酒瓶。

如意刚转身要关门,白向东像只豹一样扑来,一把将门重重甩上。

他箍着她肩膀将她转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声音危险而低沉,问:“你给西娜钱让她走?”

他的眼神太凶狠,如意不由想到了他们初见时,他掐着那个混混仿佛要杀人时,也是这样。

可那次,他是救她。而这次,他是恨她。

如意全身发凉。她勉强止住颤抖的腿,轻声问:“西娜是这么说的?”

白向东缓缓点头。如意低首,不知该怎么解释。她不说话,白向东死死盯着她,突然“砰”地一拳,险险擦过她的脸,砸在门上。

如意惊叫一声,双腿发软,靠在门上低低哀求:“别吓我,我害怕。”

白向东笑了,笑得狰狞:“你现在才怕?你当我什么?你拿钱就能得到的男人?”

如意泪如雨下,不停摇头,嘴里喃喃地解释:“不是这样,是她在外面又有了男人,我怕你伤心......”

“西娜死了,你知道吗?”白向东的声音犹如地狱传来,寒气透骨。

“怎么会!前几天她还好好的!”如意惊呆了。

“她吸毒,我不敢给她钱,你却给了她。她过量了,你满意了?”

白向东捏着如意的下巴,如铁钳一样,痛得她脸色发白。

如意没想到,只是想帮白向东而已,却害死了西娜。

她的愧疚悔恨如山压在心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连串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白向东盯着她,不说话。如意哭得快昏过去时,他才发狠地笑了:“你想跟着我,我现在就满足你!”

说完,不等如意反应,他将她扛在肩头,走进卧室把她狠狠摔在床上。

如意的后背像断了一样,痛得她低叫一声,抬头看时,白向东狠狠扑上来,几把撕碎她的衣服。

他的粗暴吓坏了她,她尖叫着求饶,哭着躲闪,却还是没躲过那阵尖锐的痛。

她变成了女人,白向东的女人。

如意痛得扭曲着脸,白向东发狠地盯着她,也扭曲着脸。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屋里只有床的颤动声,和如意的低泣声......



如意和白向东住在了一起。白天上完课,她就急急赶回去,从不进厨房的人,练出了十八般武艺,饭菜从不重样。

可白向东没尝过一口。

他永远深夜回来,满身酒味与脂粉味,重重地往床上一摔,粗鲁地把如意的睡衣撕下来,满足他。

除此之外,他拒绝和如意的任何交流,任何形式。

只有一次,他和如意说了话。那是侯浩然打来电话,问如意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跟他分手,躲着他。

如意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向东抢走手机,对着那边阴狠地说:“不想死就离我女人远点儿。”

挂了电话,白向东睨着如意,轻蔑地笑:“你朝三暮四,又比西娜强在哪?”

如意觉得屋里很凉,凉到五脏六腑,凉到骨髓。

她拿起手机拨侯浩然电话,想向侯浩然道个歉,却被白向东拦腰抱起,扔到床上。

他在如意身边狠狠地说:“你自己贴上来,就再也别想跑。”

如意很久没有流泪了。她的眼睛越来越干涩,为了这个男人,她想她已经把泪水流干了。

跟了白向东,如意有了名贵的手表手包。白向东后来还给她买了和原来同款的车。

她什么都有了,惟独没有白向东的心。她什么都不贪,却只贪白向东的心。

整整三年,如意都已经大学毕业了,白向东还是没给过她一次温柔体贴。可她依旧迷恋白向东,迷恋那个几年前如天神般救了她的男人。

更何况,如意低头轻抚小腹。现在她有了他的骨血。

他是她孩子的爹,她是他孩子的妈,两人注定密不可分了,他总有一天,会多看她一眼吧。

然后,如意就在街头看见了白向东。他搂着一个肖似西娜的年轻女人,笑着走过。

趁白向东没发现她,如意低下了头,匆匆走过,直接回家,做好了饭菜等白向东。

饭菜做了三年,凉了三年。白向东没吃过一口。这次也一样。凌晨,他回家,看都没看坐在桌边等他的如意一眼,径直去睡。

如意等他睡着,坐在床头,看着他的睡颜,伸手摸去。他没动,任如意用手指描画他的轮廓。

白向东的手下曾说过,如意是唯一一个可以在白向东睡觉时靠近他的人。如意却想,她可能不是那个唯一。

曾经的西娜,应该也有这个权利。

想来,今天街头看见那个女子,也一样吧。

如意的苦笑挂在脸上,眼泪慢慢滴落下来。白向东,我真的还有力气陪你走下去吗?

接下来的几天,白向东回来的越来越晚。他看向如意的次数越来越少。

如意错觉自己成了空气。也许在白向东眼里,她也确实只是空气罢了。

她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还怎么求得他的爱宠?太贪心了。

只是,如意还是舍不得,还是想再挣扎一次。也许,这次的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如意打电话给白向东,第一次要他回家。白向东很不耐,可到底是回来了。

“白向东,求你,爱我好不好?”如意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眼底的求恳是那么绝望。

“我可以假装爱你,如果你想。”白向东的眼神,深冷残忍,让如意不敢直视。

然后,白向东的电话响了。话筒里传来娇笑。

白向东接听着,匆匆离开。连回头看一眼如意都没有。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笑了。是该走了。是该把他还回去了。

如意转身进卧室,早已收拾好的箱子,静静地立在床边。只要白向东多留一会儿,就会发现。

她手拿着护照和机票,拖着箱子,最后扫一眼这个曾经让她爱也让她痛的地方,擦干泪水轻轻锁门,走人。



许多年后,白向东已成为本市有名有号的人物。生意也走向正途。

他身边的女人很多,却从没有一个能留下超过三天。

她们都有同一个特点,面容精致细巧。据说,白向东喜欢叫她们傻丫头。

所有人都猜测真正的傻丫头是谁。可没人敢到白向东的面前问。

早年跟着他的手下,更不敢说。谁都记得,大嫂离家后,白向东陷入了怎样的疯狂。

疯狂地在全市寻找她的踪迹,却遍寻不得。白向东猜测她是离了本市。

可这时他才发现,他不知道她的父母在哪国,她喜欢去什么地方旅游,她伤心时会选择到哪里散心。

他原来,从不了解她。更不了解自己。

他总当她是空气,可她走了,他才发现,没了空气,人活不下去。

他一遍遍地回忆初遇她的时候,阳光洒在她脸上,仿佛她就是阳光的化身,就那么扎进他心里,让他黑暗遍布的心,有了一个光点。

可惜,他从没发现。

寻找到绝望,他开始疯狂地蚕食地盘,疯狂地壮大事业。

他只希望,有一天她回来,会发现他现在跟她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一遍遍地回到当初的小公寓,打扫灰尘,做好饭菜,坐在桌边等待。

等到夜深,没有人开门,没有人品尝。

他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寂寞。寂寞到他得把自己灌醉才能睡着。

当初,那个傻丫头是怎么忍受的。

就这么过去了很多年,菜做了无数回,屋子打扫了无数次,当初的女主人,一直没回来。

白向东绝望了。那一天他来到公寓,准备最后看一眼,如意曾呆过的地方,然后忘记、放弃。

他做好饭菜,慢慢吃完,收拾好屋子,轻轻锁上了房门。

下了楼,他不由自主站在了小区门柱后,他当初隔街望着如意的地方。

当初的如意,傻兮兮地站在对面等了一下午,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愿离开。

现在,她在哪呢。会有人让她再那么傻傻等待吗?

白向东摇摇头。不会的。她值得所有男人珍惜,不会有人像他这么残忍。

他站在那里,痴痴地盯着如意的母校校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傻丫头,从里面蹦蹦跳跳走出来。

没有蹦蹦跳跳的丫头,校门里只走出一家三口来。男人颀长英俊,女人精致如画,中间的少年,高大瘦削。

白向东愣住了。那是如意。如意回来了。

白向东张口正要喊她,却被她的笑容晃了眼。那是明亮自信的笑容。是白向东从未见过的笑容。

如意在白向东面前从来都是怯怯地笑,后来连怯怯的笑都少有。

多少年没见过如意笑了啊。这么想着,白向东突然眼睛有些酸。

而现在,她露出来那从未见过的明媚的笑容,却是朝着身旁的男人。

那男人,白向东记得。

他是如意大学时交过的男朋友,叫什么浩然来着。他深深地记得那人的脸。

他们中间,还有个少年,拉着他们的手。

看来如意还是跟他在一起了。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看看自己,还孑然一身,靠着回忆过日子。

白向东突然清楚了,错过就是错过,有些事,再也弥补不了挽回不了。

他像当初一样,躲在门柱后面,痛哭,无声无息。


十一

如意隔着街看向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小区。不知那个男人,还住那儿吗?

会不会如从前一样,有个高大的身影从小区里走出来,一脸不耐烦地盯着她。

并没有人走出来。

他走了吧。这样的男人,一个小公寓怎么呆得下。

侯浩然招手打车,少年坐进去,静静等着如意上车。

如意收回视线,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执着放不下。

她坐上车,少年从前排回头问:“老妈,这次回来不带我看看亲生父亲吗?”

如意呆了一下,看向侯浩然。侯浩然温柔地牵起如意的手,微笑着说:“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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