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五年,晋王府的时间在一波一波来往人潮的影子中被紧紧拽住,白色的灵帏在风中左右飘摇,隐约浮现出堂上的牌位——忠贞平难功臣李克用之位。一名头戴白素,身着麻衣的青年跪在灵柩旁,拜谢完祭拜的宾客,向着门外,似乎在等着一个人。
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直到晨起的太阳快到晌午的距离,院外快步走进一位同样身着麻衣,头戴素白的将领,与跪于堂前的青年低语道。只见青年点头示意,随后毅然地抬头望向灵柩,眉间的凌冷一览无余。
“叔父,父亲生前最疼存实,否则也不会将军权交与我和存实手中,更不可能让李存勖袭位!”李克宁府内,李存颢正愤懑地说道。
晋王李克用在云、朔起兵之时,所得骁勇之士,多收为养子。李存颢、李存实属征战霸业中立功最多的,所以尤受宠爱,手下都有精兵,恃功骄傲。李存颢始有野心,洞于心计,李克用一死,便企图夺位。李克宁则是李克用幼弟,为人仁孝贤良,小心谨慎,李克用病危之时,托孤于其,并委以重任。
李克宁心下一紧,劝到:“存实终为养子,且名不正言不顺,存勖自幼寄予厚望,随父征战,功立显赫,能力出群,实乃袭位不二之人选。”
“七哥,叔父说得对,而且父亲出殡,你说我们抱病不去,这...不好吧!”李存实怯怯地劝到。
李存颢瞪了他一眼,怒道:“瞧你那出息,活该当一辈子养子!”,转头又向李克宁继续说:“叔父,当初莫非忌惮人言,护世代名节,存实早可认祖归宗!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怎么就说不通呢?!”
李克宁看了看他,硬了硬了语气说:“存颢,你可知存勖是什么样的人?”
李存颢听完后立马正眼对向李克宁,笑了笑,随后抬起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李克宁受伤的左手,恶狠狠地:“叔父,那你可知我是什么样的人?”
“七哥!别这样,你抱病不去的出殡,叔父还得去啊!”李存实见状连忙劝阻。
李存颢看了眼存实,摔开手,哼了一声,说道:“去,谁说不去?父亲出殡我可得去!”
他瞥了一眼李克宁,继续道:“叔父,且兄终弟及,古之常理,以叔拜侄,以理能安心?人生富贵,应当自己争取。”说完,掏出袖口的白帕,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走了出去。
李存实快步走到李克宁身边,塞了一张纸条,意会地看着他,随后向李存颢的方向追了出去。李克宁接过纸条“探春之宴,诛杀逆子”。
只见李存实正了正衣襟,与之前的他大相径庭,脸上,只有杀意。只有李克宁知,他信中的“逆子”,究竟是谁。
东京城周,一处种满兰花的宅院里,两名女子正在对话。
“你陪他找了六年的记忆,不后悔吗?”
“今年的他亦是六年前的他,未找回记忆以前,又何来几年之说?”
“你这歪理,我是说不过你!”
“人这一生,岂是能说清楚的?”
“罢了,别忘了明伯的密令,我可提醒你了。”说完,那名女子便匆匆离开了。
“山兰,他育了你百年,即使几世过去了,你竟也不认得?”女子对眼前的兰花疑惑地问道。
“雪杺,天帝封了它的元神,你是问不出的,何时你也学那人对山兰自言自语了?”池塘里一条色彩奇异的锦鱼突然露出紫光对女子说道。
“予儿,你怎么来了?”雪杺诧异地看向锦鱼。
“邽山太无聊了呗。”锦鱼化身成美貌的女子,坐在石凳上说道。
雪杺听了,讪笑着说:“蒙水旁的崦嵫山上不是还有孰湖吗?”
“得了,你可别提他,天天带我去虞渊看日落,你说这太阳落入水中有什么可看的?”锦鱼无奈地说,“还有,他特爱把人抱着举起来这个习惯我简直受不了,再怎么我也是神兽,也是有尊严的。那么多兽鸟黄贝看着呢!”
“你提醒下他呗。”雪杺继续笑道。
“他比你个木头脑袋还说不通,我让他带我去别处玩玩,他说他得守着崦嵫山,让我也别想,好好待在邽山!”锦鱼愤愤地。
“那你可听进了吗?”孰湖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出现与打扮,着实把雪杺、锦鱼二人吓了一跳。
孰湖看了看两人,装着为难的样子解释道:“擅离职守被天帝知晓了是重罪,但谁叫某人胆大妄为,为避免犯错人间,我也只好随往监督,暂时作这样伪装下咯。”
“就你那样子,不伪装还不得吓死凡人,到时候扰得人间的可是你了。”锦鱼对孰湖嘲笑道。
“你好得到哪儿去?不然也不会变锦鱼这么个怂样儿了,难看死了。”孰湖口直心快地怼道。
“你说什么?”锦鱼恶狠狠地盯着孰湖质问。
孰湖顿感不妙:“我说你好得很……哪儿都去!变锦鱼……这美样儿……人看了都被迷死了!”孰湖结结巴巴地圆着话。
沉默了一会儿,锦鱼眼光示意着孰湖,孰湖眼光也示意着锦鱼,俩人互相纠结了一阵,锦鱼干脆侧过头面向雪杺,开口道:“雪杺,让我俩留下吧!”最终还是俩人同时说了出来。
雪杺看了看俩人,知道他们也是不忍看她的煎熬,假借游玩,实则助她一臂之力而已,于是无奈地叮嘱道:“这个任务十分重要,你们去接近李存勖,取得其信任,后梁才无后顾之忧。”
锦鱼反问到:“你还真打算帮朱友贞啊?”
“来到凡间,我更加明白了,明明只有一世,来世即使能相逢,也便是路人了。如果他就是那个人,我不愿再错过了。”雪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