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很早之前,就想写写我的奶奶,而她七十多年的生活于我而言太过于丰富或颠沛流离,竟不知从何写起。那还是,从我开始写起吧。

印象中,我作为家里的大孙女,是深受奶奶疼爱的。小时候,姐妹几个老是抢着和奶奶睡一个床,而我总是抢赢的那一个。到了夜里,肚子饿了会有奶奶抬到床边的蛋炒饭,别人做的蛋炒饭我是及其不喜欢的,总觉得油腻或者寡淡,只有奶奶的蛋炒饭,不油不腻可以吃一大碗。早上奶奶起的早,摸摸索索的下床,抬着扫帚在堂屋的角角落落走来走去,她绝不会催我起床,似乎在那摸索声中,我睡得更安心。老家的堂屋采光很好,从早到晚都晒得到太阳,奶奶总是坐在一把交椅上,跟随着阳光开始移动,从堂前到檐下,手里永远拿着似乎永远都做不完的活计,小到一个凳子的“外套”,大到我们身上穿的毛衣。一坐,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我工作了,堂弟念大学了,家里最小的也初三了,而奶奶,竟然那么老了。

这次放假回家,难得全家聚齐。带着满腹的心事和委屈走进奶奶家,打招呼,坐下,吃饭,补觉。不一会儿,奶奶走进房间,坐在床边,拉起我的手,问到:怎么了?你一进家门,我就知道你不开心了。太久没有回家被这一问敲得七零八落,一个人在外生活所遭遇的“中年维克多烦恼”奔涌而来,竟大声哭起来。奶奶起声关起房门,过来紧紧拉着我的手,她说: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顺顺利利的度过。但是你不能闷着哭伤自己的身子啊。奶奶老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我以为我已经长大了,很久很久没跟奶奶谈心,没再挽着她的手去逛晚街,可这一刻,我发现,岁月的逝去并没有减少她对我的一丁丁点儿爱,长久的不见面更增添了她对我的思念,奶奶永远能从我跨进家门的那一刻熟知我的内心。为何而哭泣已经不重要了,只想为了奶奶而强大自己。

奶奶的一生,颠沛辛劳。从小长在富贵之家的她上过学,识得字,能唱好听的歌,却拗不过父母嫁给爷爷,从零开始学插秧,挑水,生火,砍柴……生活对奶奶太不公平,爷爷去世得早,奶奶未改嫁,一人养活姑妈、爸爸和叔叔,并盖起了房子,让子女娶妻生子。生活的重担从未压弯奶奶的腰杆,她的坚强和要强一直影响着我们,如今,儿孙满堂。刚上大学的堂弟会趁着假期去兼职给奶奶买助听器,我一回家爸爸说的第一句话必定是“去看看你奶”,晚上她跟老友聊天玩晚了叔叔一定会去迎接……奶奶给我们的爱,不止十分,而我们,能回报的仅仅是这些。

我越来越觉得奶奶真的老了,咳喘病侵扰了她近十年,氧气机成了她最熟悉的伴侣,一点儿油烟会让她半天都喘不上气。一天早上六点钟,我接到爸爸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是:不会是奶奶怎么样了吧。还好还好,是老爸拨错了电话。也越来越明白了什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奶奶常说:小的时候觉得你们烦,像一群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窝在我身边,现在长大了,一个个的都飞远了,想见都见不到……我笑着说哪有,心中早已泪雨滂沱。

我不知道奶奶还能陪我几年,我还能见奶奶几面,当唠叨变成爱的牵挂,当亲情成为甜蜜的羁绊,当相遇却总有一天要离别,这个生命轮回的过程,是那么美却又那么无奈。每次离开,奶奶坚持送我,她目送着我离开,搜寻着我渐行渐远的轨迹……

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朝奶奶挥挥手,我在心里说:奶奶,我会很快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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