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艳玲
我的家里有二十多个住宿的学生，自然我便成了这二十多个孩子的代理家长了,管理着孩子们大大小小的简单而又琐碎的事情。孩子们中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只有五周岁。
开饭的时候，孩子们蜂拥而至，吵闹声此起彼伏。每一个孩子都有一张嘴，每一张嘴都有一串的问题要提问。
这时，我仿佛置身于无边的大森林里，头上有无数的鸟儿在张着嘴朝着我叫。我声音会提高到好几分贝，有些歇斯底里。
“把你们的嘴闭上，不然我就不盛饭了。”于是，所有的嘴巴都闭上了，同时所有的目光都用同一种表情看着我，不知是被我的喊声镇住了，还是真的怕我不盛饭了。总之，接下来盛饭就变得井然有序了。
再接下来我便解决吃饭中的一些问题，这个盛饭，那个泡汤。于是，我便马不停蹄地往返于孩子们的汤水之中。孩子们的怪癖有时会让你无法接受、会让你忍无可忍，只要没有及时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不停地喊，不停地重复着，“阿姨泡汤、阿姨泡汤……”他们很执着，像是在背诵经文。
我为此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愤怒，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名火，从心底油然而生，心情坏到了极点。可无论火气有多大，却无法在此时发泄，因为我面对的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他们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发火的。只好回头对爱人发，“这样的事情我再也不做了，明天我就把他们撵走。”于是对他胡搅蛮缠一阵，直到无名火熄灭为止，第二天还仍然往返于孩子们的汤水之中。
虽然心理有些不情愿，但行动上从来不敢怠慢。孩子们写作业不认真我要批评他们、晚上睡觉时不洗脚喊着他们、周日烧好水要催他们洗头，小一点的孩子小脑袋一个个伸过来，我要亲手为他们洗，堆的像山一样的脏衣服，我要一件件的洗出来，甚至指甲长了我都要替他们剪……，总之，所有家长作的事情，我都要做的，我觉得我像一只陀螺，每天旋转在孩子们中间。
有时感觉真的有些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正是我每天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偏偏流行感冒又像黑客一样闯了进来。
于是呼！头痛的，发烧的，咳嗽的。送孩子去医院，看护他们吃药，让我几乎变成了机器人。马上就快要放寒假了，这流行感冒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说真的，我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并且这“黑客”也袭击了我的身体，我也感冒了。晚上发了一夜的烧，凌晨四点还要起来为他们做饭，还要照顾感冒的孩子，感觉自己像个苦役犯。我称这个时候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只好在心理说服自己，坚持吧！你别无选择。还好快要放寒假了。
直到有一天，我的想法突然有了转变。那是在圣诞节前夕，这一晚是平安夜，在我们这里这样的日子只有学生喜欢过，孩子们互赠着礼物，相互祝福着平安，女儿就收到好几个包装非常精美的苹果。
我仍然和平常一样，一边给孩子们做饭，一边解决着他们的各种问题，比如，他们给我朗读课文，我必须仔细听，指出朗读时出现的错误。写完的作业我要检查、签字，还要给小一点的孩子抄卷子、削铅笔等等，这些事都是在一边做饭一边完成的。所以，这时我是最忙的，以至于一个苹果放在厨房的窗台上，我都没看见。
十岁的静静拉了拉我的衣角，悄悄告我：“阿姨，熊猫送你一个苹果。”
果然，窗台上有一个不太漂亮并带有伤痕和皱褶的苹果。当然熊猫这个名字不是真名了，只因为他憨厚可爱，又特别淘气，所以叫他熊猫。他自己也喜欢熊猫这个名字。他说熊猫最好了，还能上树还不用写作业。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脸的怪相，样子很像熊猫。熊猫平时穿的都是别人穿旧穿小的衣服，有些不太合体。父母都是农民的熊猫条件不是太好。他和姐姐都在镇上寄宿读书，平时没有零花钱，这个苹果也许是他保存了许久都舍不得吃的。
五岁的小羽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也许他只是感觉今天的气氛有些不一样。把吃剩下的半根麻花送给我，这也是他平时吃不到的零食，是今天他的姑父来看他时，为他买的，没想到平时最埋汰、最爱弄脏衣服、最调皮的小羽，小小的人儿，内心深处却有一颗水晶般透明的心，有着与他的外表皆然不同的一面。就像一个外表脏兮兮的瓶子，里面却装满了一尘不染清清亮亮的水。
接下来更是我意想不到的，我竟然收到了好多的礼物，源源的三快水果糖；于扬的奶声奶气的甜美的歌声最吸引人，一首<<青藏高原>>让整个的宿舍都沸腾起来；还有二十多张大小不同的纸画着不同的画和写着不同祝福的字。
小胖子城成画了一盘圆圆的东西，我没有看出来是什么，我只有看下面那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是这样写的：“阿姨：圣诞节快乐！长大我请你吃小笼包子，味道好极了！”哈哈！我禁不住大笑起来，原来这些圆东西是小笼包子。
机灵鬼清清仅用一张田字格本的纸背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心的形状。下面的小字是这样写的：“谢谢阿姨向妈妈一样照顾我们”。
总之，每一张画面都让我特别的感动，这是二十多双稚嫩的小手用心描绘。虽然纸张有些残缺（是从作业本中撕下来的），虽然画面千姿百态、涂涂抹抹歪歪斜斜（只是孩子们的顺手涂鸦），有的字迹歪斜、像刚会走路的孩子（刚刚学着写字的孩子）。但是，我觉得这是我生平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是在辛苦的同时享受的最多的甜蜜。
这一瞬间，我的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热热的、暖暖的东西，它强烈的让我的眼睛变湿，变得泪眼朦胧。
我轻轻地翻着这二十多张不同的图画，就像牵着二十多双稚嫩的小手，在充满阳光的草地上与鸟儿对唱、与山对歌。
这一晚，我被一种妙不可言的气氛包围着。我知道我收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一晚，我品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原来幸福是一种漫长的创造过程，只是在瞬间展现的，是付出之后的一种收获。
一张一张地，轻轻地，我把这二十多张画整整齐齐地叠好，连同那一个苹果一同放在我床边的抽屉里，我要小心珍藏我的圣诞物，就像悉心呵护每一颗稚嫩的童心。
其实，幸福是长长的辛苦的日子种下的，就像春天播下的种子，它们需要时间等待收获的那一刻。
小饭桌系列（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