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送来4斤龙虾,除头剪尾剥壳约有一大盆。
我想起鲜香麻辣的红虾是妈妈的最爱,并拿起手机呼她。头两次是关机,再次追打,通了没接。过个把小时终于连线,想必她能为吃到龙虾而高兴,可没料到妈妈回说看情况,可能去可能不去,随着咔嚓一声断线。我傻了,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呀,这跟没说一样啊!
我还是不死心,过一会又打电话再定夺一下,妈妈接通电话并没有说话,只有不停的按键声。
我无语……
现在想与她联系特殊困难!
她家原来的是座机,找她很方便。她瞒着我停用,也买款老年机。手机用坏了两只,她还接打不了电话,每次电她,只听到乱按键的声音,非要按到上面显示出正常两个字。电话打来不说话,因为都是无意碰出的。没有正常通话,电话费不少。任凭你使出浑身解数的教她,仍是一脸的茫然。嘴上说知道,可叫她再试一下又是错。想找她,打一次电话气死我一回。她现在手机是第三部了,总算有时能拨通儿女的号码。可每次都是话说一半,就随意挂断。
有时想来我家,基本上都是上午联系好。最近两次,电话中说她红芋已买好,言下之意就是傍晚要我接她。
现在红芋是反季节食物,价格比较贵,十块钱只有二三根。她买了两次红芋来,坏的居多。小贩见我妈有点痴呆,没有良心的糊弄她。
有时急促促的来电话,兴冲冲的告诉我好玩的事,要我用心听,不为别的,都是关于麻将的事。诸如:
王姨好几天没来打牌了,昨天老张赢了十六块,把前天输的捞回来了。还有金奶奶也赢三十多,乖!牌兴之不得了……。
晕!现在我妈跟我说话,除了几个老人打牌的输赢,就没有别的可说。她提到的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当然没兴趣听,可她讲得津津乐道,重重复复的都是打牌的话题,除此之外,她沉默不语,很少说话。
她单独生活,在城里有三间平房。摆二张手垒麻将的小方桌。来她家打牌的都是附近的耄耋老人。颤颤巍巍的,一局只打到几牌,玩一元二元极小的。一下午每桌台子费只收五块钱。
老娘昏庸,收钱时大钱换小钱,小钱换大钱,张三磨给李四,三弯两转的就错给了人家。有两次我在场看的清楚,不然损失好几十。
偶有社会上不良之人,有意混去打牌,醉翁之意不在酒。将假钱换走我妈的真钱。她现在手上还存有好几张呢!
三缺一时自己要顶一角,十牌就有八牌诈和,连输带罚懊恼之极,唏嘘不已!
我们姐弟一直反对老娘继续开下去,赚不了钱还赔本。可她就是不听,自己瞒着我们买一张自动麻将桌,二千块钱,根本收不起本。有时电线老化短路,可怜急得傻傻发呆。而她心子就扑在麻将馆上,晚上来我家,早上非得走。每逢年节的留她多住些日子,她总说要回去开张。
后来我们也不反对了随她罢了。她是太寂寞,又怕跟儿女一块过受约束。喜欢老年人在一起混日子,有人伴伴图热闹。弟弟也说,损失点钱就当她拿钱旅游了。
她时而时明白,时而糊涂。原来都是我直接上她家里去接。现在我家添丁加口特别的忙,就叫她乘公交车。我再接她一程。到站时她打我电话,约好了等在那里,往往是我骑车赶到,她人走远了,让我找得晕头转向。
竟然有次步行来我家,她说不知道怎么倒车,二十里的路,老年人一步步地走有多难。看着眼前精疲力尽,步履蹒跚的妈妈,心里有说不出的痛。
没有她不能说的话,也没有她做不得事。举止怪异不同于常人会把我气疯,无数次顶撞,让她伤心不已。走了我又后悔莫及,不来又惦记。
十几年前有次晕厥倒地,送到医院,经检查,是脑梗阻。并解释说拖久了,老陈旧的硬块已无法消治,医生问,你老娘大脑不正常你不知道吗?我说没人拿她的不正常当病看,人人都按正常人的要求来责怪她。
妈妈就这么变了。变得让我很心疼!
由年轻漂亮变成了白发老太;从体格强健、坚韧不拔到现在的糟糕邋遢一身病痛;曾经的做事风风火火,说话干脆利落,到现在的沉默寡言或不着边际;胆大心细接生无数,拯救过别人生命的她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心灵手巧干什么都在行的妈妈,变成愚钝、弱智……
今晚我抽空直接上门接来了妈妈,看着睡在身边苍老、痴呆的她,怎么也不能把她与之前的敢做敢当,精明强干,干过三十多年的妇女大队长联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判若两人。我难过、心痛、自责、愧疚,心情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静!
这时我用蒙田的名言最为妥贴:老年有这么多缺陷和愚蠢,又这么容易受人耻笑,一个老人能够得到最大的收获不过是家人仁慈的爱,统领和敬畏已不再是他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