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子一刀两断的人
幕落,一切从光鲜重回暗淡,我依旧带着微笑,驻足原地。
影子从黑暗中走来,面带忧郁。
他蹲在我身边,叹了口气,“爸的病又严重了,”他点了根烟,看得见烟雾却看不见光亮,“医生说要是再……”
“够了,你难道忘了我们为什么一刀两断了吗?!”我微笑着向他咆哮。
“你爸你不管了,那你女儿你也不管了吗?你都多久不回家了,女儿都快不认识你了啊!”
“行了,你走吧,这些都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冲影子微笑,向他挥手告别。
形影不离
其实我和影子的关系本来是很好的,好得就像你和你的影子一样,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从小师傅就教导我,“人生就是一部喜剧,你和我都是来搞笑的”,于是我就不断练习如何把影子藏好,可直到和影子一刀两断时,我才知道,原来除了我,别人根本看不见我的影子,甚至听不见我与影子的谈话。
我第一次走到幕布后面的时候,影子还很小,如果不仔细看,我都找不见我自己的影子。“加油,老婆一直想买一个新口红呢。”影子悄悄地对我说着。我不置可否,只是等着幕布拉起,幕布的那边有我期盼已久的光芒。
幕布拉起,人群真是可爱,喝茶,吃饭,嗑瓜子,二郎腿,北京瘫……
“人群真是丑陋,一个个的,大爷模样!”影子愤愤不平地咒骂着。
我捂住他的嘴,将他藏了起来,开始了我的表演。
可是渐渐地,我开始藏不住影子了。
“你看看他们的钱包,鼓鼓的,咱女儿的奶粉钱还没有呢!”影子偷偷摸摸地来到那个人身边,将手伸进那人的口袋。
我把影子拽回来,打了他一个嘴巴子,“你不能这样!”
影子捂着脸,瘫坐在地上,一声不吭,自己藏了起来。
一刀两断
我以为每一次都会如此,那倒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可这一天,影子完全挣脱了我的束缚,肆意妄为。
“还他妈北京瘫,还他妈二郎腿,”影子忽然间就火冒三丈,“我叫你喝茶,我叫你嗑瓜子……”说话间,影子冲向人群,手中拿着一把刀。
我震惊了,和影子在一起30来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我赶紧死死地抱住影子。“请不要这样啊!”我微笑着乞求影子,奢望我们还能变回自己。
人们看不见影子,只能看见我的滑稽模样,哈哈大笑,掌声雷动。
“你看看,你看看,这群人的样子,不要再哗众取宠了,”影子声嘶力竭地喊着,“回去吧,去看看爸,他住院了啊!”影子拽着我就要走。
我跪在地上,“对不起,至少现在不行。”我笑着看向人群,人群也笑着看着我,喝茶,吃饭,嗑瓜子,二郎腿,北京瘫……
“有什么用?!几年了,我们一直在这里,没能给老婆买个口红,奶粉钱还是东拼西凑的,我都没说什么吧。可是现在爸急着手术啊,你不去弄钱,还在这笑什么?!”
“对不起,只要还有人在看,我就只能笑。”我微笑着乞求影子,奢望我们还能变回自己。
“行,有人看是吧,我把他们都砍了,我看你还演什么!”影子拿着刀冲进人群,瞄着那个北京瘫的人便砍了下去。
我和影子都震惊了,刀穿过那人的身体却未见伤口。影子握紧拳头,打向那人,拳头也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原来影子根本不会影响到人群!
影子看向我,哭求着,“走吧,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啊!”
“对不起,他们还没走。”我夺过影子的刀,砍向我的脚下,无声无息,不痛不痒,我便与影子一刀两断了。
形单影只
“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把影子扔了出去,从此幕布前后只留我一人,或微笑,或大笑,或装傻,或癫狂。
这才是我该有的模样。
影子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才发现,他竟然长得这么大了,可能都比我高了吧。
今天是我的生日,影子来看我了,带着他画的蛋糕。“抱歉,蛋糕太贵了,我舍不得买,”他点了根火柴,“来,吹蜡烛吧。”影子苦涩地笑了笑。
我笑着看向人群,没有理影子,人群也笑着看着我,喝茶,吃饭,嗑瓜子,二郎腿,北京瘫……
影子自己吹灭了火柴,带着画的蛋糕,默默地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今天是女儿两周岁生日,影子来看我了。“老婆给女儿买了个大蛋糕,女儿可高兴了,”他打开了手机,“来吧,和女儿视频,说说话吧。”影子把手机屏幕对准了我。
“宝贝,看看是谁呀。”妻子在电话那面叫来了女儿。
“叔叔好!”女儿乖巧地叫着。
我与影子都愣了一下,过了许久,影子帮忙应了一声,“哎!”影子看着我,泪流满面。
我笑着看向人群,没有理影子,人群也笑着看着我,喝茶,吃饭,嗑瓜子,二郎腿,北京瘫……
幕起,一切从暗淡重回光鲜,我依然带着微笑,开始手舞足蹈。
影子灭了烟,躲在角落里,看着我,唉声叹气,为我唱起了歌:
“掌声在欢呼之中响起,眼泪已涌在笑容里。启幕时欢乐送到你眼前,落幕时孤独留给自己。是多少磨炼和多少眼泪,才能够站在这里。失败的痛苦、成功的鼓励,有谁知道,这是多少岁月的累积。小丑,小丑,是他的辛酸,化作喜悦,呈献给你……”
我笑着看向人群,没有理影子,人群也笑着看着我,喝茶,吃饭,嗑瓜子,二郎腿,北京瘫……
影子向黑暗中走远,面带忧郁……
笔名:金风紫云翠草
个人简介:爱看别人写的作品,也爱自己写些小玩意,毕竟总有些话想要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