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快到春节,费斯雨的后勤部部长干得很不开心。跟她平级的都拿斗鸡眼看她,眼神睥睨,好像她是潜规则上位。大家既恨她又怕她:恨她把后勤部把得太牢,揩不到油水;怕她跟老板真有一腿,给他们穿小鞋。他们在她背后说东道西,待她走近又毕恭毕敬。
通常,费斯雨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走到办公室,感觉就像走在魔兽的领地,暗处潜伏着一双双恶意的眼睛,阴森森,冷冽冽。一不注意就会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等她感觉不寒而栗猛然回头,四面又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这天,她拿着杯子去茶水间取咖啡,因为脚步轻,那边没发觉,就听得一耳朵的的污言恶语。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这个年头还是不要脸上位快。”
另一个粗噶的是男声“没办法,谁叫人家长得骚。”这个声音的主人,费斯雨知道,是周强。平时看着不可一世,冷漠疏离,还以为是个红尘之外的谦谦君子,费斯雨拿着杯子站在外面冷笑。
“周强,你可小心点,那个女人司马昭之心,想进销售部,自古红颜是祸水,别把你销售部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你看看人事科老张,一大把年纪了差点被她气得心脏病突发,昨天他请客,说是送走一尊瘟神,不然,真不知道心脏还能撑多久呢!”女人嗲了音,声音缠绵。
周强的声音里带着阴狠,“她来销售部?老子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别尽聊那只骚狐狸了,晚上去哪里?好久没有那个了,火气把我嘴巴都冲烂了,你看,你看……”
“讨厌嘛!……”接着是一个打,一个笑着躲的声音,费斯雨在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听到“七点半,健绻酒店”的信息。
费斯雨咬了下唇,咖啡也不喝了,无声退转,返回办公室急招白达云。
白达云风风火火跑过来,后勤部在一溜办公室最后面,沿途要经过人事,销售,行政,财务,市场,售后,董事长,总经理,部门经理等各大办公室,还要经过无数个格子间。她那么大张旗鼓,敲锣打鼓地跑过来,不知道多少人在侧目揣度。果然是脑袋缺根筋,或者无知者无畏,或者无欲则刚。费斯雨感慨,有富妈富爸的孩子真是个宝器。
白达云今天穿了一身香奈儿羊绒白色套装,脚下是羊羔皮的哑光棕色皮鞋,外披一件白色香奈儿驼羊绒大衣。脸白眼大眉黑唇红。头发梳成高高的冲天丸子。青春靓丽活泼。办公室开着空调这么热,她也不愿意把一身精致装备减少,美女就是美女,忍得了冻,耐得住痛,熬得住热,受得了饿。
她冲进费斯雨办公室先轻盈地转了几圈,确认费斯雨上上下下审视完毕,很殷切地扑到桌前,“好不好看?好不好看?我家懵懵送的”懵懵是她男朋友的绰号。天天游戏打得昏天黑地的,那双眼睛一直懵懵懂懂,就没有睁大过。
费斯雨直视着白达云五位数的装备,心里想的却是李东什么时候给自己买过东西。好像买过吧?一支雪糕?一杯奶茶?反正纪念性的东西肯定没有。
刚才她给李东发了一个短消息,“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李东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回了一个,“我们要善于排解自己的负面情绪,快乐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快乐。”
费斯雨叹气,李东,你从来就像高空中清冷的月亮,虽然照耀在我的头上,却感觉不到温暖,你就不知道安慰我一下,问问为什么不快乐,让我八卦一下发发牢骚?虽说人间至味是清欢,可有人要我过火焰山!
“好看,……简直太……太好看了!”费斯雨“唰”地收回心思,捏着下巴,绕过桌子,走到白达云跟前,两人像走太极八卦一样转起圈来,“小样,穿这么富贵豪华扮牡丹仙子吧?辣我眼睛,上我眼药?我这妈不疼姥姥不爱的,只能流口水yy了。”
白达云骄矜地挺挺胸,皇后范地往沙发上一坐,“急招臣妾有何事情?陛下莫非想纳妃子,现如今国库充实,皇帝饱暖思淫欲也是可以的,是要肥环,还是瘦燕?臣妾定当不辱使命,办得妥妥的。”
费斯雨正慢条斯理喝着普洱茶,闻言呛了一口,边咳嗽边用左手在空中往下拍,“得了,朕龙体要紧,不来那个虚的。我问你 周强跟谁有猫腻?我刚才在茶水间没有听出来。”
白达云对于八卦,一向热衷。她得意地抬起镶钻的纤纤玉手,歪着头打量一番,卖了一会关子,从眼皮子底下翻了一下费斯雨,对方冷冷地看着她拿乔,自己倒忍不住捂嘴笑了,“这个可是独家新闻,看在咱俩关系上不收你信息费。那个女孩是他们售后部的助理,叫曲玲珑,两个人好了不长时间,一个来月吧?你想怎么样?挖墙脚,周强长那样估计你吃不下吧?”说完,倒在沙发上拍着手“噗嗤噗嗤”乐。
费斯雨右手捏着下巴,双目放光,在房间里激动得走来走去。周强的老婆是有名的烈货。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呼天抢地闹一场,这么重大的事件还不得把周强往死里整,东窗事发后就等着给周强开追悼会了。不费一兵一卒摧毁敌人还能抢夺周强销售部经理的位置,比草船借箭还厉害呀!
费斯雨越想越乐,心里乐得开了朵朵玫瑰花,忍不住抱着白达云狂啃了一下,种下一个草莓印。
白达云惊跳起来,悲愤地擦了草莓,颤抖的兰花指指着费斯雨,“你,……你……办公室性骚扰,我要起诉你,人家……你喜欢人家早说嘛!嗯!嗯!”装模作样娇羞地捂着脸。
费斯雨冷得一身鸡皮疙瘩,回到桌前,右手恶狠狠做了一个擒拿动作,“你要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退朝了,本王要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搞一下周强这个癞子。”
白达云跳起来,冲到费斯雨对面两眼冒金光,曲腿告退,“臣妾先走一步,你想怎么弄他,想好了千万告诉我,我翘首以待,定能让大王你满意,你要是吃独食,可别怪我不客气!”一路跟明星似的打着招呼,消消停停的走回去。
费斯雨想,明知我是虎,偏要来惹我,那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她两手把拳头关节处捏得“咔嗤咔嗤”响。
上午还极好的天,下午就彤云密布,风吹到脸上像有人劈面抽巴掌。费斯雨裹紧了外衣在路边等出租车去工商局。
爸爸真是一头任劳任怨的黄牛,他领着几位工人在十几天之内就把茶楼装修完。因为有爸爸,装修花钱很少,所有的家具,电器都是他骑着自行车满城找的二手货,虽是二手货,质量却是很好,给费斯雨节约了一大笔银子。除了麻将机是新的,前台,前台后面放茶叶的组合家具都是以旧翻新,看起来很是不错。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干活绝对没有问题,但是让他与人打交道,却算是糗了。从接手小店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爸爸跑工商局不下一二十次,居然还没有注册下来。
费斯雨请了假,准备亲自跑一趟。
费斯雨爸爸费坚强在工商局门口等着,他中等个儿,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绒线帽子,身穿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脚上是一双土棉鞋,黑黄的面皮上两颊冻得暗红,手指头僵得跟一根根红萝卜似的。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似乎快要拿捏不住。见了费斯雨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黑焦焦的脸上显出轻松的笑意来。
费斯雨抢上前去,把他推进工商局暖和的大厅,皱着眉,“这么冷的天,你还站在风口里。我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不买羽绒服和棉皮鞋?”
她爸爸拿下帽子,擤了擤清鼻涕,手就准备往身上擦。费斯雨急忙掏出纸巾递给他,他手足无措接过来,脸通红。“反正这些衣服还能穿,能省一省就省一省嘛!”
费斯雨哽住了,抬头瞧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大厅,给爸爸找了一个位置,“你坐这里等着吧,我去办理。”
费斯雨正准备转身去申请处,一个惊喜的声音喊住她,“你是千手观音?”
费斯雨抬头,好帅的一个小伙子!面容俊朗,眉目清秀,穿一身行政制服,白皙细长的手上拿着几个文件袋。
他向她又走近几步,脸上是春暖花开般的笑,笑容璀璨,眼睛亮得发光,“遇见你,好高兴!我看过你们公司的节目,特别喜欢你扮演的千手观音。”他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你看,我的屏保还是你的照片呢!”
费斯雨被男孩子的笑容惊艳了,居然有这样好看的笑:纯洁如栀子花开,单纯如山涧清流。给这暖烘烘肉气腾腾的大厅带来一股清凉。她向他伸出手,“谢谢记得,不胜荣幸,我得去办个登记手续,一会再聊吧。”
他温和地截住费斯雨,“什么手续,你给我吧!我就是负责公司登记的。”
费斯雨乐了,还是做网红好啊!人红好办事。
大概半个小时,小伙子出来了,递给她文件袋“你开的是茶楼吧!十几个名字中我帮你选了‘云间月’,估计一周以后批复就下来了。”
费斯雨千恩万谢,说改天有空请他吃饭,今天还有点事情,不好意思了。小伙子告诉费斯雨他叫纪国进,两人互相留了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