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沈老师在用优美的嗓音给我们这些参加省培的人,吟唱着一首首《诗经》里的诗篇,台下的我们竖着耳朵,如痴如醉,沉醉其中。身旁刚认识的李老师悄悄靠近,在我耳边递上一句:“沈老师现在可有名气了!”
于是,我在心里假设:如果十年前,沈老师不在无意间选择吟唱第一篇《蒹葭》,她现在的人生会怎样?或许不会有现在的名气,更不会有现在的幸福状态吧?想来,我们人生的诸多巨变,往往是由当初看似不经意的选择引发的。
何时开始上学?选择什么样的学校?选择和谁牵手?选择做什么来丰满自己的人生……
不同的选择无疑会把我们的人生导向不同的方向,引发我们人生的巨变,让我们经历不同的人生。这一规律,在我身上得到多次验证。
我,正月出生,加之小时个子比同龄孩子高,且懂事乖巧,因此,六虚岁那年的九月一日,我妈不管学校七岁入学的规定,也不管我是否同意,采用虚报年龄的方式把我送进村小。她的想法很单纯,她想着我早一年读书,便早一年毕业,将来就可以早一年挣钱。
我是一个诚实得不能再诚实的孩子,特别讨厌欺骗,我坚持告诉校长和老师我是六岁。但他们或许是不相信我,抑或是经不住我妈的坚持,最终让我坐在了一年级的教室里。
至今,我还清楚记得自己坐在教室靠走廊第一排,每日我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抗拒,一周结束时,我什么都没学会,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周全。
新的一周,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到了上学时间,我却犟在家里,怎么也不去。妈妈一急,脚上穿着那双蓝色的新拖鞋,右手拉起我,左手抓了我的书包就走进雨里。
通往学校的那条东西路,早已被行人走得泥泞,妈妈穿着拖鞋,一走一滑,她索性脱下拖鞋,拿在手里,赤着脚,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路过邻居家门口,妈妈便把手里的鞋放在那里,继续拽着我坚定地朝学校走去。到校门口,她说:“你进去吧,好好学!”可她一转身,我亦转身,悄悄跟在她身后。
妈妈很快便发现了身后的我,于是,又返身,拉着我,把我送到校门口,和我苦口婆心地说读书识字的好,我点头,可她一转身,我又悄悄跟着她往回走……
如此重复着,路边的行人都停下来看我们这对僵持着的母女。终于,妈妈犟不过我,生气地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去,任凭我跟在她身后。
我们回去,路过邻居家门口,妈妈放在门前的那双蓝色新拖鞋早已不见踪影。后来的几年,妈妈时常笑说,让我将来挣了第一笔钱,必须首先买双新拖鞋还给她。
如果当初,我妈不对我妥协,坚持让我上学,或许我只能混个小学毕业吧,那我的人生又会通向哪里?每每想起,不禁有些后怕。
初三下学期,我的成绩不断下滑,从年级前三,慢慢排到了年级十八,眼看将无法升入好的学校。至今想来,是有些天意吧,那年县中开始提前招生,分给我校十个参考名额,校方决定按模拟成绩,年级前十八名的同学对照条件,自愿报名。
我根本没想过这事,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望。未料,周末回家,我妈给我100块钱,她说这是让我参加县中提前招生考试的费用,她吩咐我交给班主任。后来我才知道,前十八名同学里,除去年龄限制,除去想读中师、中专的同学,我用的是最后一个名额。
临出发参考前,妈妈对我说,老师说我考试时心里紧张,这次去考不要有任何负担,权当是去锻炼锻炼心理。于是,当其他同学带着各科复习资料跟着老师坐上开往县城的公交时,我只带了考试工具,一本书都没带;当其他同学还在埋头紧张复习时,我把宾馆的电视,调到无声,津津有味地看着。
或许正是这种完全放松与不在乎的状态,让我竟然发挥超常,以高出公费分数线三分的成绩被录取,在同去的同学里,名列第三。
如果我的班主任,还有当时做老师的表哥,不劝说我妈,让她同意花100块钱给我去考场锻炼心理,那我的人生又该朝哪里走去?我不得而知,或许会考去差点的高中,读到高中毕业就算了吧。
大学毕业时,我放弃已在老家找好的工作,放弃被打回老家的档案,选择与先生一起回到他的家乡,进入师范学校任教。几年后,随着职教的发展,师范学校升格成高职校,我便成了一名职教人。
高职校没有高中的起早贪黑,没有一张张试卷,没有一轮轮评比,更没有压在头上的升学压力。它让我获得相对自由,在工作之余,可以抽出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因此,如今的我,才能徜徉在读书写文的长河里,快乐地游弋。
当我站在现在的人生点,回首当初一个个路口的选择,我能深切感受到正是当初那些看起来不起眼、不经意的选择,改变了我之后的人生轨迹,引发了我人生的巨变,难道不是吗?
这让现在的我知道,每一次选择,哪怕很微小,都需谨慎,这亦让我明白,但凡自己作出的选择,便不可后悔,一步步走好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