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亨利·米勒写的书。从书中,我感到他的生活是那么混乱,就像一篇杂乱无章的文章,你永远不知道他明天会在哪儿,会干嘛。他的生活没有目标,以至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要怎样生活。也许,他的生活就像一条没有河道的溪流,水流到哪儿算哪儿,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米勒从不为自己规划将来的生活,他认为规划生活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与其痛苦的规划自己的生活,不如盲目的快乐的度过每一天。他从不去想这个世界明天会怎样,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活在一觉醒来会变的怎样糟糕。他一生从没富裕过,甚至在一种极度穷困中生活。他经常欠债,还经常长时间不还,但他却从不担心——他不担心,甚至借给他钱的人也不担心。他的运气一直很好,因为即使他债台高筑,他一样能借到钱,并且没人会找他要帐。
米勒算是一个作家,如果可以的话,他也这么认为自己。他偶尔也会做些别的,为了糊口他甚至会去做像掘墓之类的体力活,但即便如此,他一样快乐。他很善于在生活中发掘快乐,并能最大限度的影响别人。但他的确不太适合做那样的工作,他微弱的膀子看上去非常可怜,于是大家都很照顾他,对于这一点,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他无需感激,只需接受。米勒或许算个受人喜欢的人,他和工人们相处得很融洽,由此,他也真心地喜欢上他们。也许自古以来工人阶级都是无私和朴实的,与那些浅薄的中产阶级相比,米勒更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米勒一生写过很多评论,作为作家一族所拥有的共性,对人物心理的剖析是他们创作的一个重要来源。他曾深深地研究过劳伦斯和巴尔扎克。劳伦斯和巴尔扎克在米勒看来都一样生活在痛苦之中,但不同的是他把劳伦斯看成一位可以和耶酥齐名的伟人。在他看来,劳伦斯的到来是为了拯救人类,虽然最终他并未因此获得和耶酥一样的名望,但劳伦斯仍不失一位伟大的作家。而巴尔扎克则不同,巴尔扎克早年的不幸使他一生都无法自拔,他在写作中不断影射出自己童年的影子。他的作品是写给自己的,他欲借写作来挽救自己的灵魂,但最终也没做到。所以,巴尔扎克一生抑郁。劳伦斯也抑郁,但他的抑郁是因对人类的失望,从这点上讲,劳伦斯层次更高。
亨利·米勒不想做劳伦斯,更不想做巴尔扎克,他好像能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所以,他选择做自己——做属于自己的自己。因此,他快乐。
亨利·米勒是一个对欲望不加节制的人,他不想给自己套上什么框框,那样他会拘束,全身都不自在。在米勒看来,生活是一场或长或短的经历,经历本身很重要,而经历的长短是可以不计较的。他的这种自由、洒脱、甚至放纵的生活方式渗透到他生活的各个方面,以至他从不给自己的写作设置框框。因此,你在读他的书时经常是读了半天不知所云,但犀利、率直的笔峰确实能给你带来一种快慰。但无论如何,他的作品不会进入主流文学,对此,他不在乎,名望于他来说和生活本身没有任何联系。然而作为作家的一个通病,他一样自负的要命,他欣赏自己的作品如同欣赏自己对待生活的态度。他不喜欢计较,所以他的人缘也好,而这些正符合他快乐的人生态度,同时他的态度也在感染着别人,这就使别人更加喜欢他。
米勒很快乐,也很幸运,他不为生活所累,却从来吃喝不愁,即使再不行,他的女人也愿养他。他喜欢女人,女人也喜欢他,虽然有时他的女人恨他恨的要命,但最终还是会为他做出牺牲。对此,快乐的米勒没有自责,更没有不安,他平静地对待一切,就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米勒是对的,无所顾忌的快乐生活也许是在虚度光阴,但怎样才能不算虚度,谁又能说得清?在压力和责任之下,快乐丧失怠尽才是人生的不幸,米勒拒绝不幸,所以他快乐的活着。
快乐的米勒也有抑郁的时候,他说过:他有时待在打字机前一个字也打不出来,那是他心底极度失落的表现。为了对抗这种失落,他选择发呆——自个儿一人站在墙角发呆。这时,如果有人进来,他根本不会去理会,就像没看见一样,即使有人进屋偷东西,他也会一动不动。他懒散的情绪在此刻使他像一座雕像,他也确实希望如此,成为大卫那样的永恒的思考者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话说回来,他毕竟不是大卫,他也成不了雕像。在这些郁闷过后,他又会还原自己,他终究是快乐的。偶尔的抑郁对他来说只是他快乐途中的驿站而以,在稍作休息后,他又会策马扬鞭,继续在快乐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