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太息以掩涕兮———— 读《我与父辈》有感

读完阎连科的《我与父辈》,心里五味杂陈,作者那朴素的文笔勾起了我的万般思绪,想起了小时候那些苦难的岁月,想起了父亲母亲为拉扯我们姊妹几个所承受的苦难,脑海里突然就只剩下《离骚》里的一句诗:“长太息以掩涕兮。”

《我与父辈》描写了作者自己的成长以及父亲、大伯和叔叔们的惨淡命运。语言质朴,勾勒出一群苦苦挣扎在社会的底层,期望通过自己的勤奋,来改变家人和家族的命运的农民群像。

这本书,让每个从农村出来的人都唏嘘不已。让他们再次回忆起父母和兄弟姐妹们辛苦耕作的情景时,无不揪心不已,这些感悟,是每一个被农村汗水和泪水里浸泡过孩子们的切身感受。

盖房

在农村,盖房是人生首等大事。

为了盖房,父亲和大伯吃尽了人生所有的苦头,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

为了盖房,父亲领着我们,破冰过河去山沟里拉做地基的石头,因为车子装得太满,返回时车子陷在伊河当中,我们姐弟全都高卷起裤腿,站在冰河中用力猛推,不仅没能把车子推动半步,反而每个人的手脸都冻得乌青,腿和脚在水中哆嗦得不能自已。这时候,父亲回过身子,从车辕间出来,把我们姐弟从水中扶到岸上,用棉衣包着我们各自的腿脚,他自己又返回水中,同哥哥一道,从车上卸着一二百斤重的石头,一块块用肩膀扛到岸边。直到车子上的石头还剩一半之多,才又独自从冰河中把车子拉上岸来。父亲从水中出来的时候,他脖子里青筋勃露,满头大汗,手上、肩上、腿上和几乎所有衣服的每个部位,却都挂着水和冰凌。我们慌忙去岸边接着父亲和那车石头,待他把车子拉到岸上的一块干处,我们才都发现,父亲因为哮喘,呼吸困难,脸被憋成了青色,额门上的汗都是憋出来的。见父亲脸色青涨,咳嗽不止,姐姐赶忙不停地去父亲的后背上捶着。过了很久,捶了很久,待父亲缓过那艰难的呼吸,哥哥也抱着一块水淋淋的石头最后从冰河里出来。

为了盖房,父亲和母亲要到二百里外的深山老林,去把那一根根杂木椽子从有着野狼出没的山沟扛到路边。

为了盖房,父亲每年过节都很少添过新衣;

为了盖房,父亲把房前屋后能栽树的地方全都栽了泡桐、杨树。到了冬天,还在那树苗身上涂上白灰,围上稻草,以使它们取暖过冬。春天来时,他把这些稻草取掉,和让孩子们脱掉过热的棉衣一样,再在小树周围扎下一圈枣刺棵儿,以防孩娃们的热手去那树上摸碰。父亲就这样如疼爱他的孩子一样养护着那些小树,那些小树在几年或多年之后,长到中年、老年,就做了我家房上的檩梁。

盖起房子那一年春节,家里没有一粒小麦,没有半把面粉,是借了人家一碗乌麦面粉让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每人吃了半碗饺子,而父亲和她,则一个饺子都没吃,包了一层白面的红薯面块,就是父亲那年过节所吃的大年饭。

为了盖房,这年冬天,家家都在围着火炉烤火时,大伯一家人,老少出动,蹚过冰冻的河水,到河对岸去扛、去抬那沉重的石头。石头小则百余斤,大则上千斤。一家人能抬者抬,能扛者扛。气温暖则零下几度,寒则零下十几度。而河里的流水,两侧岸边,是酷寒的冰凌;河心齐腰的水流,没有白冰,却是更为刺骨的湍急。而一块石头要从河那边运到对岸来,又都必须经过这河水。大伯就带着他的孩子们,脱下衣裤,单穿了裤衩和布衫,先在岸边用双手拍拍冻僵的腿上的肌肉,而后走进水里,蹚过河去,把石头运到河边;等到日色有暖,气温高出一度二度,他和我的叔伯弟兄们一起,嘴里呼着白气,额门上挂着雾汗,而周身却又结着水珠冰凌,吱喳吱喳地踏踩着青白的冰碴,蹚着齐腰的河水,把石头运至河的这边,再拉回到村子里。

那年冬,大伯一家人就是这样过来的。

后两年的冬,大伯家也是这样从冰冻的生活中蹚走过来的。

冬天,家乡就北风席卷,地铁草枯。各村各户家里的水缸放在屋子里,水被冻成了冰碴儿,大厚的缸壁被冻出裂口是常有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已经没有人出门到村外田里或者路上了。然而我大伯和他的儿女们,不仅在村外,还在野外的河滩上;不仅在那冰封的河滩上,还都在那零下将近二十度的河水里。那几年的冬天,见到我大伯和他儿女们的人,都是很远地站下怔着一会儿,盯着大伯和他的家人看一阵,自言自语说:“疯了呀!疯了呀!”

那几年冬,我大伯一家人,每个人的双手每天砸石头、搬石头、抬石头,双腿和双脚,除了回到家和钻进被窝里,大都是赤裸着踏在河滩的鹅卵石上和跳进冰水里,手和脚都冻得如发酵的面团样,又肿又厚,又有无数无数网状的血裂口。终于到了冬将过去时,大伯家门前的两棵泡桐下,堆起那鲜红方正的石头堆,有一人那么高,如同大伯一家人向生活挑战的宣言一样,散发着冰寒却又清新的石味儿,昭示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驻足看看那堆大石头,夸赞几句那石头真好哦,盖房子砌地基,会整齐得和砖一模样,可又比烧砖结实了几十倍。接下来,就都意识到,这户人家是何等的勤劳哦。因为勤劳,他们就将盖起引人注目的瓦房了,就将有对岁月和人生的信念,不言不语地随着那瓦房的站立,而高高地树立在村头和人们的心目之中了。

这盖房的经历,是何等的惨烈!

我也回忆起了,小时候我们家盖房的经历。

我们家的房子,是我们村里最早盖出的三间青瓦出前檐房。院子四周的平房,也是村里最早盖起、最漂亮的带镂空围栏的平房。平房顶,父亲亲自一批灰刀,一批灰刀细细发发地批出来的,批得像镜子一样平整、光滑。

为了盖房子,整整两年的冬季,每天我都会坐着父亲拉的架子车,到汝河滩捡石块,父亲也是卷着裤腿,趟进浸骨凉的河里捡又平又大的石块。捡到天黑时,父亲会坐在河边慢慢地洗脚,用手使劲地搓,一直把双腿双脚都搓得通红通红。我问:“爸,水不冷吗?”父亲笑呵呵地说:“河边冷,河中间是暖的。”

我一直想不明白,河水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现在想来,可能是浸在河里时间太长,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变化吧!

我亲眼看着宅基地里的石头块一点点堆积起来,一点点变高,慢慢地堆成了一座小石山。

拣够地基石后,开始垫地基。那片宅基地是村里以前的一片秧田地,每次到宅基地,我总想起古代城寨外面的护城河,我总觉得我们家的新房子是建在我们村“护城河”上的。要想把“护城河”垫起来,那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每天放学后,父亲就拉着架子车,拉着我,“咯吱咯吱”到五里之外的野地里拉土垫房子。一车车,一次次,我刚开始还用小刀在树上刻着道道,到后来那些道道长得有我的手指那么宽,那么长,房子还是一个深坑,我就泄气了。可父亲却从来没有歇过气,他手上的老茧磨掉了一层又一层,肩膀上挂架子车背带的那块衣服破了一次又一次,父亲肩膀上生生地长出一绺“肉带”———那是一层层的老茧衍生的。每天晚上,父亲吃过饭,坐在火炉旁,就用镰刀一点一点地削手上的老茧,因为手指上的老茧太厚,父亲想握拢手都有点困难。

终于,地基垫的快和村里的地面一样高了,宅基地里这一堆土山,那一堆土山,我家的新房就开工了。

我清楚的记得,开工时,村里的壮劳力们都来了,大家一起打夯的口号与夯声,几十年过去了,仍难以忘怀。

大家把轧场的磙捆绑起来,直立起来,成为夯。两根木棍梱成四个抓手,两人一组,大家轮流上阵,开始打夯。

其中有一人喊号,其余都应声附和。

“乡亲们哪—哎嗨哟—。

我们使劲抬呀—哎嗨哟—。

墙基打的好哇—哎嗨哟—。

房子永不倒哇—哎嗨哟—。

谁要不使劲呀—哎嗨哟——是个小狗狗啊!

墙基使劲打呀—水灾也不怕呀—哎嗨哟—。

我们用劲打啊—哎嗨哟—。

主家乐开花呀—哎嗨哟…………。

那夯抬得很高,又使劲落地,重重地砸在墙基上。那咕咚咕咚的落地声,震得大地也晃三晃。

一组打累了,另一组上,反复轮换。口号随便出,随意编,声越喊越大,传遍全村,传到村外,传到外村。那喊声里是团结,是祥和,是邻里和睦。

新房落成了,我们全家都开心极了。母亲拿着笤帚不停地扫那早已经静光光的地面和院子,我们在新房里大声叫喊,让回声一阵阵在新房里回荡。父亲坐在门槛上,他努力挺直压驼的背,扣着手上的老茧,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取闹。

劳作

对于农民来说,劳作是他的本分,唯有日夜的劳作,才使他感到他是活着的和活着的一些生存与意义。

《我与父辈》中写到“在岁月的漂流中,过去许多老旧的事情,无论如何,却总是让我不能忘却。而最使我记忆犹新、不能忘却的,比较起来,还是我的父亲和他在活着时劳作的模样儿。”

父亲就这样一镢一镢地刨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在他的镢下流去和消失,一个冬日又一个冬日地,被他刨碎重又归新组合着。每天清晨,往山坡上去时,父亲瘦高的身影显得挺拔而有力,到了日落西山,那身影就弯曲了许多。我已经清晰无误地觉察出,初上山时,父亲的腰骨,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笔直的腰杆儿,可一镢一镢地刨着,到了午时,那腰杆儿便像一棵笔直的树上挂了一袋沉重的物件,树干还是立着,却明显有了弯样。待在那山上吃过带去的午饭,那树也就卸了吊着的物件,又重新努力着撑直起来。然而到了日过平南,那棵树也就又彻底弯下,如挂了两袋、三袋更为沉重的物体,仿佛再也不会直了一般。尽管这样,父亲还是一下一下有力地把镢头举在半空,用力地一下一下让镢头暴露在那块料礓地里,直到日头最终沉将下去时,我们才挑着一担料礓石回家。

到了家里,父亲把那一担礓石放在山墙下边,似乎是彻底地用完了自己的气力,随着那两筐落地的礓石,他也把自己扔坐在礓石堆上。如果黄昏不是太深,如果天气不是太冷,他就坐在那儿不再起来,让姐姐们把饭碗端将出去,直到吃完了夜饭,才会起身回家,才算正式结束了他一天的劳作。这个时候,我就怀疑回家倒在床上的父亲,明天是否还能起得床来。然而,来日一早,他又如上一日的一早一样,领着我和家人,天不亮就上山翻地去了。

看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很不孝,竟然忘记了父亲劳作时样子,而只记得自己劳动时的情景。

我记得,夏天割麦子时,我和姐姐背上的皮被晒得掲了一层又一层。

我记得,我至今不吃一滴醋,因为当年下地干活时,田地离家远,带的水不够喝,就喝醋解渴,喝出了常年老胃病。

我记得,当年下秧田拔草后,上的岸来,看到自己两条腿上黑压压爬满水蛭,一边哭着一边用鞋底子拍打。水蛭是不能用手拔的,一拔,它的头会断,钻进皮肤内继续吸血,得拍打它,逼它自己出来。

我记得,在麦地里套拨玉米种,等去河边洗脸时,胳膊、脸庞、两腿都是黑乎乎的,整个人只剩牙齿是白的了,浑身都被麦芒扎得火辣辣地疼。这拉伤的疼,得肿好几天。有一次,疼得我没法握笔,就对着作业本默默哭,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学。后半生,再也不下地干农活。

我记得,麦收时,从早上三点多穿着棉袄下地干活,一直干到皓月当空。我们饿了,就啃几口干馍,渴了,喝几口醋。只要父亲母亲不吭声,我们谁也不敢说累,谁也不敢撂下劳具不干活。

我记得,打麦时,大姐站在打麦机前挑麦秸,挑着挑着,麦秸堵住出口了,父亲吼道:“咋挑那么慢!堵住机器了。”我去帮大姐忙时,才发现大姐站着睡着了,那轰隆隆的机器声也惊不醒她。

我记得,母亲在扛麦子时,跌倒了,我和弟弟一起拽了好久,母亲都站不起来。后来是父亲过来背起母亲,放到麦秸堆上,喂母亲喝了些水,母亲才醒过来,才能继续干活。

我记得,秋天收玉米。白天下地掰玉米、背玉米(秋天雨多,地湿,架子车下不去地,得把玉米一麻袋一麻袋背到地头的车上)、拉玉米,累得腰酸背痛。晚上吃过饭还得连夜剥玉米。收回来的热新米不敢放,堆在一起,会发热,会沤烂。往往是我们姊妹几个熬不住,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起床,发现昨晚满满一屋子玉米全都剥完了,被父亲扎成黄澄澄的长辫子玉米串。于是,我们姊妹几个就肩扛背挑,脖子上,胳膊上挂的都是,当着搬运工,让父亲把玉米串吊在院子里的大榆树上、平房围栏上。

院子里登时亮堂起来,灿烂起来,树上金灿灿的,墙上金灿灿的。这时候,父亲母亲就蹲在院子中,捶着腰,捶着腿,脸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那些年的劳作,给我留下的都是痛苦、难受的记忆。只要有时间学习,我就拼命刻苦读书,唯一的愿望,就是走出农村。

后来,我们姊妹几个都走出了农村,爸爸也转正成公办教师了,只剩妈妈一个人的地,我们就让村里的乡亲种了。每逢收麦、收玉米时,妈妈总会念叨,平常这时候,咱们是在地里干着什么什么,现在静坐屋里闲着,真难受。我总是笑笑,却不愿去回忆那辛苦的经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父辈》再次唤起了我沉睡已久的记忆,如今竟不再全是痛苦,反而为当年全家的吃苦耐劳而感慨良多。

这世间,苦,也是一种成全。唯有苦,方能成就人、重塑人,让人不断地有一个个全新的自我。

那个逝去的年代啊!

长太息以掩涕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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