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全家福
霜降那天,夏青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个铁盒子。红漆斑驳的表面印着“先进工作者”字样,是外婆当年得的奖品。打开时,泛黄的信笺从一本旧相册里掉出来,钢笔字迹娟秀,是外婆写给林医生的。
“林医生,今日见你又在办公室啃面包,明日让青丫头妈给你带碗阳春面。玉兰花开了,等你轮休,咱们去树下拍张照……”
夏青的指尖抚过信末的日期——正是医疗事故发生前一周。
“在看什么?”沈渊端着热牛奶进来,看见她红着眼眶,顺势坐在地毯上,把她揽进怀里。
“外婆的信。”夏青把信递给他,“原来她们早就约好要去拍玉兰树的照片。”
沈渊默读着信,喉结轻轻滚动。夏青忽然发现,他握着信纸的手指在微微发颤,像被什么烫到似的。
“下周带妈和奶奶去医院旧址看看吧。”她抬头提议,“听说那里要改建纪念馆了,专门陈列老医护人员的物件。”
医院旧址的玉兰树还在。枝桠比当年粗壮了许多,深秋的叶片虽已泛黄,却仍透着韧劲。母亲扶着奶奶站在树下,看着工人挂起“林慧医生纪念展室”的牌子,忽然说:“你外婆要是看见这个,肯定要哭的。”
夏青知道,那是欣慰的泪。
纪念馆的玻璃柜里,并排陈列着两件物品:外婆的护士长胸牌,和林医生用过的听诊器。旁边的照片墙上,新添了夏青补洗的那张合影——外婆和林医生站在玉兰树下,笑容穿过岁月,依旧明亮。
沈渊站在照片前,久久没有说话。夏青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忽然感觉掌心一湿,低头才发现,是他落了泪。
“我妈总说,当医生最大的福气,是被病人记在心里。”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现在她做到了。”
离开时,周明的儿子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也来了。小姑娘穿着粉色外套,咿咿呀呀地指着照片墙上的外婆,被母亲笑着抱起来:“快谢谢夏阿姨和沈叔叔,是他们帮咱们找到的肾源。”
夏青逗着孩子柔软的脸颊,忽然被沈渊轻轻拉了拉衣角。他眼神里藏着些期待,又带着点不好意思:“我们……也该计划一下了?”
夏青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车影拉得很长。母亲靠在后座打盹,奶奶悄悄拉着夏青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个红布包:“这是我给重孙备的长命锁,当年给小渊的那个,早被他当宝贝收起来了。”
红布包里的银锁刻着“平安”二字,和沈渊书房抽屉里那个旧锁,样式几乎一模一样。
跨年那天,沈渊的公司举办慈善晚宴。夏青穿着他选的墨绿旗袍,领口别着那枚玉兰胸针,站在他身边接受祝福时,忽然被主持人请上台。
“沈太太最近在筹备医护帮扶基金,我们请她讲讲初心。”
聚光灯下,夏青望着台下母亲和奶奶骄傲的眼神,望着沈渊眼里的温柔,忽然笑了:“我的外婆和他的母亲,曾在这里并肩工作。她们教会我,善良是会传染的,就像玉兰花开了又谢,却总能留下满院清香。”
掌声雷动时,沈渊走上台,在她耳边低语:“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基金的名字,叫‘双兰’。”
晚宴结束后,两人站在露台看烟火。绚烂的光火映在夏青眼里,她忽然捂住小腹,抬头看向沈渊,眼里闪着泪光:“沈渊,有个小生命,要加入我们的全家福了。”
沈渊愣住了,随即狂喜漫上眼底。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旋转时风衣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和他颤抖的声音重叠:“我要当爸爸了?”
“嗯。”夏青点头,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我们的故事,要添新角色了。”
第二年春天,玉兰花开得正好。老宅的院子里,多了张新的全家福。夏青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坐在中间,沈渊站在她身后,母亲和奶奶坐在两侧,周明一家也挤在边上。照片背景里,那棵历经风雨的玉兰树,正绽放着满枝新绿。
照片被放进那个红漆铁盒子时,夏青特意压上了外婆的信。她知道,时光会带走很多东西,但有些温暖的缘分,会像这玉兰树一样,在岁月里扎下深根,开出一代又一代的花。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