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
重病房前。魏筠邢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健壮的母亲怎么会突然倒在房门前。他刚下火车,今天是他大学毕业的日子,回家的欲望让他买了最早班次的火车,母亲刘何念是他唯一的牵挂——父亲自他出生就没有见过,母亲也不愿提及,他也不会去多想,毕竟时过境迁,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见到妈妈。
他竟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到那个破败的租房,“妈妈这时候在做什么呢,又打零工去了吧”,就是那些苦重又钱少的活儿,支撑着刘何念供着她的爱子读了四年大学。魏筠邢快步上楼——楼梯吱吱呀呀地,好像马上要塌陷下去,但是就这样坚强地吱吱呀呀了好几年。那间房子,本是房东的杂物间,不足50平的房子还透着风,房东本是不要住人的,刘何念带着孩子求了好久才租住,好在房东是个好人,看她们母子可怜,房租也不多要,总算有个家了。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敢相信:门半开着,她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歪倒的菜篮子在她的手边,画面平静得像梦里。魏筠邢只觉得一股热流窜上头顶,“嗡嗡”地响着,头皮生疼,竟顿了几秒钟才疯一样地抱起母亲——他的脑海里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怀抱母亲的样子,可哪次也不是现在这样急切。出了门的他一路狂奔,郊区打不到车,他只能跑远一点,再远一点,他不敢停,他感觉得到母亲微弱的呼吸,一个踉跄跪在路边,头上的汗不住地流。上天是眷顾他们的,被一位好心的司机拉去医院,看他的窘迫也没有要钱,魏筠邢心里是感激的,却说不出话来,手上的动作不得停留片刻,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他才瘫坐在手术室门口。
(二)昏迷
他从没有觉得医院消毒液的气味这样难闻,直刺得他眼泪直流。“昏迷中,昏迷中”他的耳边全是医生的话,这三天来只见过母亲一面,从他面前毫无表情地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您好,请问您是刘何念家属吗?”
“是,是,我是”充满血丝的眼球瞪得更大了。
“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可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原因……不明”年轻医生故意淡化了最后两个字。
“不明!啊!”他揪起医生的领子,怒吼着“这就是你们医院的检查结果吗?!”
“请……请您冷静,我们也在检查中”年轻医生哆哆嗦嗦,心里暗自埋怨,自己人生第一次实习就摊上这档子事儿,“何况,您要知道,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医生壮着胆子抖出最后一句话。医生把脸侧过去,准备接受来自患者家属的狂风暴雨,却见魏筠邢迟迟没有动手,领子也放了下来,不顾许多,跑走了。
魏筠邢突然感到无力,打架在他心里已没有意义,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抬头,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家”里,“没有了家人算什么家!”他心里这样想着,歪倒的菜篮子还在那里,他捡起来,发现漏了好多被打碎的鸡蛋液,“要是妈妈看见了肯定会心疼的”他关上门,重重地瘫在门后,他大叫,他大哭,没有一点回应,竟睡着了。
夜的冷将他叫醒,脸被泪水涩得刺痛,走到厕所冲了把脸,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红肿,憔悴和他健壮的身体明显不搭,“不,不能就这样下去!”他快跑出去。
(三)希望与挑战
一周后。 他像前几天一样拖着身子拉开房门倒在床上,今天与往常不同,他睡不着,这几日他寻找着妈妈昏迷的原因,直到今天,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方法让他怀疑,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做这个决定。
天刚亮时,他决定一试。
“你可想好了,这实验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开弓没有回头箭。”
“嗯。”魏筠邢郑重地点了点头。
“昨天我也和你讲过,时空穿梭的设想在科学界很早便有,只是一直没有技术上的进步,现在我们也只是一个实验,从来没有过活体实验,你是第一人,如果你成功了,将会是科学界的大进步”脸上满是皱纹的老者,沉着冷静的面孔和厚厚的镜片也掩盖不住他似火的眼神,可见这就是他表达喜悦的方式。
“嗯。”魏筠邢对此番言论不为所动,他只有救母一个想法。
“原理是这样:实体的时空穿梭难度太大,也就是将你人体传输到过去的时空是有困难的,并且这个时空必须是你没有存在过的时代,原因很简单,同一个时空不能有两个你,否则世界会乱套的,这个条件你是符合的。其次,我说过,不能将实体的你传输过去,但我们可以将‘数字化’的你传输过去,这……”
“数字化?”
“你这个年轻人太着急了,打断我的话来问我将要说出的答案,真是不礼貌”教授鄙夷地斜着眼推了推眼镜。
“对不起,对不起,我救母心切,希望你理解。”魏筠邢顿时红了脸。
“嗯”教授顿了顿,“所谓‘数字化’,就是我们把你大脑所有的记忆都复制一份到我们的电脑上,转换成数字代码,再转移到那个时空的某个人脑子里,他将带着你的记忆,这样你其实就是以另一种方式穿越回那个时代,可以进行活动,而本身的你的躯体在这里不能活动,要时刻将大脑与设备连接才行。”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你,请问那样对那个人是不是不太公平?”魏筠邢小心翼翼,声音小得可怜。
教授出乎意料地发出了赞许的目光,“看来你还是很有见地的,是这样,你传输过记忆的那个人,实际上他在他本来的时空是死掉的,换另一种方式说,你变相地延续了他的生命,最终你也会以死亡来迎接结果,这是不可改变的历史。怎么样,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得经过你的同意实验才能继续下去。”
“你说。”
“你知道的,你是第一个实验者,其科学性和安全性是不可估量的,第一,我们要时刻监控你的大脑,包括你随时的思想和记忆,虽然这是不道德的,却是必须的。第二,安全性,我们需要你签署一份安全协议,有一切事故都由你自己承担,苛刻但是迫不得已。只有你答应了这两点要求,才可以开始实验。”教授郑重其事地说着,不由得抖了抖嘴唇上的胡子。
“……”魏筠邢没有马上回答,顿了一会儿,说“好。”眼神坚定而透亮。
“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四)重逢
疼。这是魏筠邢醒来的第一感知,强撑着胳膊坐起,抬眼望去,公路旁湿滑的山坡下是他坐的地方,树叶发黄,他身上的衣服仍是薄的旧西裤和磨得发白的破破烂烂半袖,这半袖估计在滚下坡时勾烂的,看情况,这也是个可怜人。他挣扎着去旁边的小坑洼里洗了吧脸,左右端详,看起来30多岁,小胡子和不长但乱的头发,随意抓了抓往他熟悉的地方走去……
三天里,他首先要解决温饱问题,好不容易做了花店送花员的工作,送花期间,他时刻关注着那所工厂——妈妈经常说起的她年轻工作的地方。
情人节了。他们相遇了。他送花迟到了,原因是看到了一个极像他妈妈的女子,跟了一段时间,确发现不是她。
“嘿,你迟到了。情人节给自己送个玫瑰都迟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极力重复着这三个字,抬头看去,呆住了,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妈妈,活灵灵地站在面前,他多想冲过去拥抱她,感受她熟悉的温度,但他知道不能。
“哎,你不说话我很尴尬哎”
“对,对不起,我……你……这花就当我送给你……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原谅。”
刘何念“噗嗤”一声笑出来,“没事儿了”转身离开,举起手中的花“谢谢你啦!”
刘何念心里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未见过他,甚至看得出他生活的窘迫,但似乎从哪里认识,莫名的亲切感,就这样想的沉沉睡去。
从那以后,魏筠邢便常常来找她,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很微妙,像情侣一样地相处,但在彼此心里都没有爱情的种子,却是,嗯……像亲情,刘何念这样想。
逐渐地,刘何念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强烈:他对自己太过于了解,自己喜欢粉色,讨厌红色,讨厌牛奶,喜欢豆腐,甚至是脾气秉性,喝饮料喜欢咬吸管都一清二楚。
“哎,你是不是跟踪监视我?”刘何念打趣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就这样就好。”
“哎~你说,我信。”
魏筠邢知道,她执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顿了顿,艰难地说出“我们其实是母子关系。”
“我还没嫁人呢!”她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咖啡店的人都怒目而视。
“她不会理解的,就待在我身边,就好。”
刘何念因为魏筠邢那句话,好几天没有理他,他也不敢去主动联系,我认为这场旅行就要无果而终的时候,她主动联系他了,他明白,她生气也不过一阵子。
“我有男朋友了。”这是刘何念的第一句话。
“真的?”魏筠邢两眼放光,难道这就是他从未见过父亲?语气不由得激动起来。
“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哎,他们都说你是老牛吃嫩草,这么看来,我可有点失望啊!”刘何念打趣道。
“我是喜欢你,但不是爱情,那个……你能带我见见你的男朋友吗?”
“你可真是怪”刘何念拍了拍魏筠邢的肩膀,“那明天就让你看看我的眼光!”
一个军人,健壮,黑,魏筠邢对他的第一印象。“我们准备结婚了!”刘何念大叫出来。她的男友在一旁宠溺地点着头。
“你们要结婚了呀,恭喜恭喜!”他心里却想着,那这就是父亲无疑了,怪不得我这么黑,原来是遗传啊。
(五)该回去了
“唉,又执行任务去了呗,就显得他多忙似的”虽然这样说,刘何念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手机,听他说任务似乎挺危险呢。
“不用担心了,不是有好几次这种情况吗?都能平安的”魏筠邢看出了她的担忧。
“就这一点就让我生气,执行任务,执行个什么屁任务,消息也不来一个,真是……唔”魏筠邢看见那个路人突然打昏刘何念,拖着她就走,跑到半路眼前一黑“糟了,被暗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过来,脑袋像爆裂一般,想揉一揉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抬眼望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却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儿窜入肺里,引起一阵恶心,“刘何念!刘何念!”并无人回应,他的嘴可以发出声音的,看来这地处偏远,即使喊叫也无用,但为何要绑来这里,和刘何念和他分开是什么,他想这些,绑架者会告诉他的,他只要等待,即使心急如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累和饿使他愈发地昏沉,竟睡了过去,他有意识的时候是别人在他身上踢的时候,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但他的听觉异常灵敏,分明地听到了刘何念的惨叫!又一声闷响,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三天后。睁开眼,刘何念正拿着毛巾进来,发现他醒了,快走几步为他擦了擦脸,他打量着,她看起来并没有受伤,甚至没有一点淤青,若不是疼痛提醒了他,甚至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他想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背过身去,抖动的双肩表达出她的激动,她没有回答,径身出去,洗手间的水哗啦啦地响,过了一小会儿,她红着眼,坐在床边“他,死了。”
他的大脑又不听使唤,难道这个男人不是他的父亲?可见到他是那样的亲切。
“他卧底黑道,就要掌握机密时被人出卖,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说出他的目的,他们才叫我过去,你只是运气不好,和我待在一起,被拉进来,你没有看到他浑身的血……呜……他还是不说,他们就给我注射,这药是慢性的,起初没有什么表现,可毒性会一点点加重,不知哪一天我就会昏倒,但我不怪他,我知道他的苦楚,呜……”
下面的魏筠邢没有听,也不想听,难道这真的不是他的父亲?凭什么要让她接受这样的灾祸?她还没有结婚,还没有享受生活,却要面对慢性死亡,不!不能接受!
他跑出去,听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树木在身后划过,“魏筠邢!”他回头,却感到身体一轻,汽笛和刘何念的呼喊同时响起,碰撞着杂草滚下坡去,“我怀孕了!他有后了!”
哦,原来是我该回去了啊,疑惑已解,妈妈,你的过去我不能改变,可未来我可以给你依靠,你要等我,因为,我是魏筠邢(为君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