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上影节,今年最大的惊喜,是诞生了有史以来年龄最大的影帝。第二十二届上海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便是主演《拂乡心》的常枫。常老爷子以《拂乡心》作为演艺事业的谢幕之作,可以说是银幕内外人生的恰到好处。1923年生于哈尔滨的常枫,在秦海璐编剧、导演的《拂乡心》中出演一名迟迟没有回乡的蒋生,最终在人生的最后一天归乡并在墓前安静的去世。《拂乡心》是一部细节描写细致的近似“纪录片”的文艺电影,常枫以高度的艺术自觉和自身的人生体验,将这一个角色诠释的相当“诚实”。假如一个从来不认识常枫的90后、00后,完全可以将他看作是“素人演员”,这不是说老爷子的表演不够精彩,而是他以蕴含了九十多年的沧桑风云来表达。
蒋生就是一个很明白即将落幕的老者,他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想回到故乡,然而却是“归不得”。常枫版蒋生的表演非常准确,秦海璐的剧本事无巨细的给出了他的生活细节,他对故乡的挚爱、他对辣椒酱做法和配方执着的保密、他和歌女阿珍的彼此照顾、他保存了那么多的所谓古董,这些都散发着时间的魔力和悲欣交集的苦,苦中作乐的漫长岁月,如何到达生命最后的归宿,便是常枫演出最真的奥妙。
“归不得”是他不忍去发现真相,真相就是自己离开故乡之后,老家没有了,老伴也不在人世(直到最终他才对别人说出他早清楚这一点)。这是编剧秦海璐给《拂乡心》做的最好的纽扣,打开这个扣,人生的乱麻其实很是简单。从那些灌过黑胶唱片的老去的歌手到从来就没有出场过的老伴(分别时当然也是年轻少女),从无人问津的老古董到终究是回到家乡的身体,《拂乡心》的文学性在当前的电影创作中很是突出。秦海璐从表演的《榴莲飘飘》,到编剧加表演的《到阜阳六百里》,到导演的《拂乡心》,都是他乡和故乡的相互映照,天南地北的生存衬托出扎实而庞大(在具象的呈现中反而是细微)的人文情怀。秦海璐把控《拂乡心》的情绪,有波动有宁静。
没有人不想落叶归根,没有人不想夫妻生前和睦死后合墓,然而个人的力量在时间的进程中基本上无法做出更有效的反抗。《拂乡心》比《榴莲飘飘》、《到阜阳六百里》国内不同城市之间更为宽广,人生最后最深沉的孤寂,秦海璐描写的便是那一代人、那一群人的宿命。他们没有在他乡扎根,也不知道如何回到故乡,归来吧游子听来不免尴尬,然而蒋生还算是难得的意外,他有忘年交阿珍,《拂乡心》这个切入点非常出彩,给予了他们温润浑厚的人生幸福的获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