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来了(一)

千呼万唤,女鬼终于出场。但好像也不是很恐怖。


裹尸布女人,源于网络

鲁珀特·圣莱杰日记,1907年4月3日

我一直挨到这中午时分,才开始提笔写昨晚发生的怪事。在此之前,我跟几个正常人聊过天,也跟往常一样,认真吃了早餐,完全有理由确信自己一切正常,没发什么神精。因此,以下记录绝对真实可靠,绝非痴人梦呓。我为心理研究协会做过许多类似调查,深知这类事,哪怕是细枝末节,也必须以事实为据,绝不能瞎编乱造。

昨天1907年4月2日,星期二,我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做了很多事。我和珍妮特姨妈一起吃了午饭。下午茶后,我们到花园里散步,主要是查看日式花园选址。我们打算把它命名为“珍妮特花园”。

当下正是雨季,我们得穿着雨衣。但雨是时断时续的,并无洪涝之忧。虽然间歇时长很短,但随着雨季接近尾声,雨量无疑会越来越少。傍晚七点,我们一起吃了晚餐。

晚饭后我抽了支雪茄,然后在珍妮特姨妈客厅里陪了她一个小时。十点半我离开她,回到自己房间写了几封信。十一点十分我给表上了发条,所以时间记得很清楚。准备就寝时,我把窗前厚重的窗帘拉开,窗户正对着外面的大理石台阶,通向意大利花园。

拉开窗帘前我就熄了灯,我想在睡觉前好好看看外面的景色。珍妮特姨妈一直认为窗户要关着,窗帘要拉上。——这究竟是出于需要还是出于得体,我也说不清。我正想方设法说服她别管我的房间,但目前成效并不显著。当然,我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一味坚持,以免伤了她的心。这天晚上还是老样子。向外望去,景色美极了,别有一番韵致。

连绵不断的暴雨已过去,它曾让这里一度成了水乡泽国。如今积水在一些角落里缓缓流出,而非先前那样奔涌而下。洪水退去,地面开始变得泥泞不堪。月亮在白莲花的云朵里穿行,光线充足,四周清晰可见。月光忽明忽暗,花园里的灌木丛和雕像纷纷投下怪异的影子。

连接大理石台阶的是一条修长笔直的小径,上面撒满了风吹来的细沙,因为城堡南边靠近一片石英沙滩。小径两旁,站立着高大的冬青、紫杉、杜松、柏树、斑叶枫和绣线菊,它们相互偎依,在月光下显得幽深、神秘。至于那些花瓶、雕像和瓮罐,平日里在半明半暗中就如幽灵一般,此刻更是诡异。

月色迷人,不仅照亮了花园到防御墙一带,还照进了远处大森林深处,然后向外延展,直到山脉起始处。森林沿着银色的山坡向上爬行,火焰般蜿蜒曲折,其间不时被峭壁与巨岩阻断。

正当我欣赏这些美景时,我似乎看到有白色的东西时不时从灌木丛或雕像群中飞快闪过。起初,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感到有些不安,因为我的直觉一向敏锐。

长期以来,我一直有观察周边事物的习惯,它往往不仅关乎我自个儿小命,还关系到他人安危,所以我已经习惯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旦有什么可疑事物,我都会或多或少感到焦虑。不过,现在我开始集中注意力,观察得更仔细了。很快,我便确认有东西在动,裹着件白衣服。脑海里自然就冒出那些神秘东西——闹鬼了!

珍妮特姨妈那些神神鬼鬼,加上她那些鬼怪书籍——最近,由于我们与世隔绝,我们每天都在聊这些——都助长了这种氛围。是的,我头脑很清醒,心里紧张地等待着这位幽灵访客的下一步举动——在我的想象中,它就是个幽灵。在这寂静无声的屋子里,肯定有什么鬼魂或某种超自然力量在作祟。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我轻轻地把折叠的格栅屏风撤去,打开法式窗户,赤着脚,穿着睡衣,走到了大理石露台上。湿漉漉的大理石真是冰凉彻骨!雨后的花园散发着浓郁的花香,仿佛夜色、湿气,甚至月光,都在从盛开的花朵中汲取了芬芳。

整个夜晚似乎都洋溢着一股微醺醉人的气息!我站在大理石台阶顶端,感觉眼前的一切突然阴森了起来——白色的大理石露台和台阶;时隐时现的月光下,白色的石英砂小径闪闪发光;白色、淡绿色、黄色的灌木丛,在朦胧的月光下幽暗而鬼魅;还有白色的雕像和花瓶。

其间,那个神秘莫测的身影仍在悄无声息地飘着,我无法确定它是真实存在还是臆想中的幻影。我屏住呼吸,凝神倾听每一个声响。但除了夜的生灵发出的声音外,再无其他——森林里的猫头鹰在咕咕叫;蝙蝠趁着雨停,无声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像影子一般。

但除了那游荡的幽灵或幻影,抑或是别的什么——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存在的话,再也没有其他迹象了。于是,过了一会儿,我就回到房间里,关上窗户,又把格栅屏风拉上,再把厚重的窗帘拉到窗前。然后,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上了床。没过多久,我想我肯定是睡着了。

“那是什么?”我几乎听到自己在心里发问,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完全清醒了。那令人不安的声音,我记起来了,——是在梦中,有人在轻轻敲着窗户。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听着,心跳得很快,又惊又喜又恐惧。在寂静中,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非常、非常轻微,但毫无疑问就是敲击声,敲的是玻璃门。

我跳了起来,拉开窗帘,站在那里惊呆了。只见月光皎洁的露台上,站着一个女人,裹着身湿淋淋的白寿衣。寿衣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了一摊水,顺着湿漉漉的台阶缓缓流下。

尽管她能说能动,她的神色、衣着,使她看起来并不像个活人,倒好像早已死了。她年轻貌美,但面色如死般苍白。她这惨白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冰冷,就像她脚下湿漉漉的大理石一样,而她那双黑眼睛却闪烁着奇异而迷人的光芒。

即便在那朦胧的月光下,我也注意到她眼里蕴含着一种罕见的特质。每只眼睛都亮着一种光,仿佛里面藏着一颗星星。她每动一下,星星就闪射出新的光彩,愈发璀璨夺目。厚重的窗帘拉开时,她哀求地看着我,以不容抗拒的手势要求我放她进来。出于本能,我照做了。我拉开了格栅屏风,推开了法式落地窗。

我注意到玻璃门打开时,她浑身颤抖,似乎冷得几乎动弹不得。看到她这么无助的样子,我心中的怪异感完全消失了。这并不是说我忘了她有可能是个女鬼,而是我根本不去想这个了。我只觉得:她是个女人,陷入了困境,孤独无助。这就够了。

Translated from The Lady of the Shroud by Bram Stoker, an Irish writer, whose work now is free from copyright encumbrance and freely available to anyone who wishes to use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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