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诊所高高的药架上,在那个灯光都畏惧的角落里,静静的躺着一具不起眼的头颅,准确的说,是一具头颅的骨骼。说她不起眼,但小时的我却觉得她很是扎眼,不敢直视。
我从小胆子便小,又体弱多病,便经常会被母亲拉着上那诊所打针看病,时间久了,好像成了那间诊所的常客。虽然对打针充满了抗拒,对骷髅充满了恐惧,但又不得不由着听从母亲的训斥和鼓励故作勇敢的乖乖从行,因为每每还能获得一两个糖果的奖励。
糖果的甜虽然能抵消药味的苦,给予我打针时的勇气。但药架上那具黑洞洞的骷髅,是我怎么也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看病时,我总埋着头,即使我被要求仰头看医生时我也会紧闭双眼躲闪骷髅那个方向,由此回想下,我童年的噩梦可能大多都与这个骷髅有关。
我为什么如此惧怕这个骷髅头呢,抛开本身就胆小的原因外,就是这具骷髅她是真的,来自一位无名的老人。所以我诧异于的不是一个死物,而是对一件活物的敬畏,即使她在那上边躺了不知道多久,死寂一般的沉睡着,幼时的我也仍觉得她的灵魂附着在上面,审视着每个过往来这里看病的人,当然,也包括我。
她那蜡黄的色泽即使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也难掩其光亮,若隐,若现。整间屋子里的磁场好像都被角落里的那颗老人的头颅深深的控制着,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屏气凝神,正襟危坐。
关于这具骷髅的来历,我已经忘记是从哪里听来的了,好像是母亲打听告诉我的,也好像是从别的什么不靠谱的童年小伙伴那里听来的,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骷髅的确是从一位无名老人的遗骸那里获得的。还有其他一些比较天方夜谭的传说,大概讲的是老人与医生相约定,死后几年,待老人肉身消弭腐烂,医生便可以开坟掘墓,取出老人的骨骸用作展示。还有说,骷髅只是医生随便掘开了一处无人认领的荒坟得到的罢了,以及还有其他一些种种荒缪的来源和说法,但无论哪一个故事都可能距离真正的事实相差甚远,也不得而知,但无论哪一个故事里的医生,都被描述成冷酷无情,凶狠邪恶的样子,也可能是小孩子们怕打针,故意对医生情绪化的污名投射吧。
在童年那个满嘴跑火车的时光里,任何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都会被小孩子那夸张古怪的想象力传得越来越离奇。充满了都市怪谈的猎奇想象,实际上大家都只不过是一群爱吹牛逼的胆小鬼罢了。
而这群胆小鬼对编故事却是一个一个的小能手,而我也是其中之一,孩子总是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纯朴和天真的想象,即使有时候听起来很蠢很傻,也乐享其中。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个世界也渐渐有知,那股沉迷编故事的想象力也渐渐退化,但我依然享受记忆里故事带给我的回味和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