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过黑暗的海

      午后,小雨。白天的屋头只有我一个人在晃荡,蛮享受这感觉,世界很安静,脑袋很清醒,心情也平静,适合思考和发疯。小城的影院只剩一家正常营业,它位于十年前最火爆,现今却门可罗雀的商场,去到影院要经过几间金铺,实业不景气,门口总站着许多销售,上下打量着每个路人,对于这种被当作货物来估价的打量,我常感不适,但还是昂首阔步走过这些店,取了咖啡,独自去看了《涉过愤怒的海》,或许成为大人的意义就是可以拥有一些放纵的自由吧,尽管我此刻应该克制。插个题外话,挺有意思的是,前两天和夏夏在ktv里久违地一起合唱《我怀念的》,同时将歌词“谁忘了要给你温柔”唱错成“谁忘了要给你自由”,夏夏说可能我们现在最想要的都是自由。时隔多年未黏腻一起,依旧思想同频,女性真的有在同步强大,我们期望的平权时代,终将到来。

    《涉过愤怒的海》观影感受包含了震惊、怜悯、绝望、悲伤,唯独没有愤怒。视听效果给人的感觉是挺愤怒的,但它想表达怎样的愤怒呢?一个自负的父亲,收到看似倾尽所有培养的“所有物”死亡消息的反应竟然是:“谁敢杀我老金的女儿?”挺可笑的。这电影全员疯批,最吸引人的角色无疑是癫婆小娜,苗苗就是纯粹的坏种,没啥好讨论的,影片中小娜偏执、缺乏安全感、缺爱……我常想为什么小娜在发现现任男友店主的已逝前女友照片后开始发疯,把耳环从耳朵上扯下来,穿着吊带裙淋雨去找苗苗,向他道歉呢?是否觉得自己是替代品,且店主给的爱太平淡了?或许她觉得苗苗会为了表达对她的“爱”,炖煮别人的乌龟,拔下自己的牙齿,扔掉可以让她离开的鞋,她认同这种畸形的爱,她认为这种激烈的、疯狂的,像针扎一样会疼的,才是全心全意的爱呢?由于认同苗苗的疯批行为,为了他甘愿被凌辱,这种刚建立起的畸形的爱情观又被苗苗亲手推翻,她陷入绝望……没有得到过爱的人,在好不容易得到爱后会反复确认自己依然被爱着,“不会有人在了解我以后还爱我”,小娜说。“如果我露出了真身,可会被抱紧;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黄伟文说。片尾曲《Dong Dong Dong》原词“I gave you real love but you want more.”改成了“I gave you real love but what is love?”父母之爱,男女之爱,到底什么是爱?应景。

      老金一路追凶,最后追到了自己头上,影片最后的“安全岛”理论听说不添加的话无法过审,当看客沉浸在悲伤里时,突然出现这种言论,无疑是把一群“照镜子”的人,头按在水面以下,像是老金在小娜发烧时往她脸上盖湿毛巾,濒死感扑面而来,后来是拿开还是盖住,有区别吗?每每播放小娜的童年时光,我好像又被拖回了时空隧道里,那些我始终逃避、独自蹚过熔岩的时光,那些无比黑暗的角落,自卑和怯懦无所遁形。有人是在看电影,有人是在照镜子,或许这一代父母常会忽视孩子的自我呐喊,无限放大她们的暂时依靠,将孩子视为自己的作品,因为作品不得发出声音,不能做出反抗,否则就无法受到青睐,永不能成为你们最得意之作,爱都是有条件的,是吗?会吗?我不确定,此刻的我更没资格下结论。对于小娜童年的描写,按照现实来写的话完全应该更疯癫一些,现有的描写显得太薄弱了,并未戳到“小娜们”真正的痛点,编剧还是善良的,或许不这么善良该片也无法上架。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自己童年时缺失的东西,并困惑终生。

      我们一直以来想过的,都是没有灰尘的人生。后来接受灰尘,祈盼心里的大厦不要倾倒,灰尘可以拂去,大厦将倾却需要巨大的力量支撑。有时会发梦,梦境是乱了套的,时而“过去式”,时而“进行时”,唯独没有“未来式”,让人孤独。看着娜娜的样子,是羡慕的,我希望自己能这么疯,报复一切,而不是在角落独自唱离别的赞歌,听着旁人道年纪太小,共同度过的困难太少。我的痛苦之处在于,曾经的痛苦早已嚼碎往肚子里咽,现今却要从肠子里挖出来,陈列整齐,作为所谓“不再相爱”的证据,安慰自己天命难违。所幸我不曾祈望一心一意,身旁好友道“遇人不淑”、“自卑与不般配”,心里也想着为其辩解,却发不出声音,事实已说明一切,其他都是无用功。在城市公园溜达时,往事散在每块儿空气里,环卫工人好不容易扫好的一堆落叶被莫名的风吹得七零八落,我想起曾将身躯低到尘埃里的不止我一人,“即使相隔两地,如果非要分开,也请你等我回来娶你,”我信以为真,满是感动。“若是考过重本线,咱俩就报考同一所学校,”彼时成绩公布,你未曾商量就独自报了提前批,我告诉自己这是人之常情,是不是那时我早该看清你?被“骗过”的次数太多了,把不堪的往事从脑子里扯出来的过程是煎熬的,你说不知什么是坚定的选择,因为没有被坚定的选择过,在每一次分离的车站,目送你离开,等在原地,陪在你身边九年,已是最坚定的选择,你是真的不了解我,是否因为我和家人对于物质的无所求使你看轻我?你更不应该因为我容易自洽就轻易欺负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有哪个人不是躲在小小的衣柜里,偷偷画着太阳,慢慢长大的呢。这些太阳已是小娜漫长的一生唯一的光亮,小娜了结自己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现实中有多少“小娜”依然在自我挣扎呢,不敢想象。活着的大多数人都“自救”成功,成为了很正常的人,对吧。可能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份尚有余温的安宁,而不甘沦为革命的砖头,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们都曾在玻璃渣里找糖吃,都在缝缝补补自己的生活,黑暗的日子那么长,但我们依旧能抓住微弱的光,涉过每个黑暗的海,成为自己的太阳。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