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

      渐渐地禁闭室随着这音乐旋转了起来。洪远石尝试着看看窗外的阳光，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和幽冷。

      再把目光调回禁闭室，禁闭室有了些变化，可以看得清楚地板层与层之间的交替旋转。

        洪远石大叫起来，守卫过来看，一切如常。

      不过，洪远石时不时的尖叫让人不得不误以为精神有问题。

      每次守卫过来，基本上都是如此。

      终于禁闭的时间结束了。

      阳光，宁静的阳光如水，静静地泄了下来。他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树木静静地沐浴着阳光，他如同这些树木也一样地静静感受着阳光的倾泻。

        可以说，就人来说他的个性张扬到极点。但就军人来说，他的不驯似乎不太讲究。

        通过禁闭室这一事，从不恨人的洪远石开始学会恨人。

      每当他与人相处或有人活动的时候，一切如常。但是，除此之外，他遇到了好几次和禁闭室里面一样的情况。

      不仅如此，甚至树枝、叶子、露珠都分出了旋转的断面与层次。甚至他感觉到自己也是有着不同的断面与层次的。

      他想，或许他自己是从外星来的也不一定。

      令他觉得更加烦恼的是即使在梦里也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洪远石确实变了。他变得似乎比眼前更加的强硬，也更加的冷静幽默，但做事也更加的狠辣了。他的那种狠辣是不着痕迹的狠辣。他的思维似乎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渐渐地作为少壮派，他爬到了中央军部权利核心的外沿。

      陈邈不知不觉地被降职，然后弄成了一个退伍老兵。他的妻子，最后和他离婚，另外嫁给了另一个军官，据说也一直是因为不明原因的缘故以致仕途不畅而黯淡失色。

      自从以后，很多人难以捉摸到他的性格和行踪。有时候他是刚猛易怒的，有时候平易近人，有时候抑郁寡欢，有时候嬉笑无常。那种性格都像他，他像任何一种性格。

      现在这场战争仿佛他导演的一场游戏。他对他的作品也不无满意，只是，除了那五个半鹰人之外，没想到还有一小支部队并不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此刻，他没有变成是任何一方的对手，似乎还在帮着交战的任何一方。非常明显的是，他还代表着中央军部参与指导并策划着这场战事。

      不过此刻，他倒是成了一个嘻嘻哈哈的人了。不仅如此，还纵情声乐酒色。

      司令死后，地方没有了主心骨，此刻正惟他马首是瞻。

      他这一点让地方军的军官们非常担心。

      可是他依旧是无动于衷。

      情欲僵尸在他的操控下，也纷纷络绎不绝地勾引着自己。很多时候，他看着好像要着了自己的道。但是因为警卫非常警觉，每次在情欲僵尸要害他的时候，就出现了。

      现在对他的保护级别是最高的。

        不过地方军的一些军官也对他进行了怀疑，为什么司令会被情欲僵尸害死，而每次他都能死里逃生。

      也是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更要寻欢作乐，挥霍无度。

        于是他陷入了两重怀疑。除了怀疑他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人却能死里逃生外，另一方面也怀疑他是否还有能力领导和指挥这场战争，以致于甚至要将他剔除领导核心。

        可是偏偏这么巧的是，这两重怀疑却互相抵消了，让他有了一个得以这么潇洒的机会。

      不过让他有些发凉的是，有些僵尸在接触他之后，被一些不明的人给毁掉了，他们的手法惊人的相似。但目前他却一点也理不出头绪来。而且，现在据观测，蜈蚣岭出现得越来越清晰，山上的光芒也越来越鲜亮。种种迹象表明，金木水火土五个半鹰人已齐集。这样的情况，对他极为有利，他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怎能不心动呢。

      自从上次从蜈蚣岭全身而退后，他觉得自己的计划要推进是一件毫无阻力的事情。虽然说这些半鹰人也有两下子，但是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仅仅难住他一点的是，这蜈蚣岭如蜈蚣似地到处行走。如今却踏破铁鞋无觅处，让他心里一阵欢喜激动。至于那支不在掌握中的部队，他完全不在乎，因为似乎对他都够不成威胁。

      于是他见着蜈蚣岭如公鸡见着真的蜈蚣那么兴奋，那么地兴高采烈，似乎他想要的一切都将要得到。

        现在他径直朝着那座会飘移会发光的山岭奔去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一切的山峦如波涛，他一直奔去如波开狼裂，如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势。

                      一百八十九

      殊不知这支不被掌控，同时也被忽视的部队在悄悄跟着他的同时，也在悄悄地寻找着什么……

      洪远石只顾着快速地奔向他想要去的地方，否则以他的功夫不可能不知道后面有人在跟着他。

      蜈蚣岭上的人早就发现了异常，他们的时空之门自从被人入侵过后，似乎已不像从前那么灵敏。

        今天突然似乎自己要打开了……

        他们本来也控制不了，只是这样时空之门的打开，让他们多少有些诧异，不得不提前进行了防备。金木水火土五个半鹰人就合体变成闪闪发光的一条龙。

        让洪远石没想到的是，他们五人全部归位功力会大增数倍之外，如果堵在时空之门之口，他是完全进不来的。

        在火云山的阿牛将军已在深渊之中唤起了深渊之镜，这面镜子将他们双方现在的一切活动尽收眼底。

        “哈哈哈，有点意思！”阿牛将军的笑声在深渊中回荡，深渊之镜也照着他在笑的样子。

      不过突然间，阿牛将军却笑不出声来。

      “没想到，没想到，这只狐狸，竟然将自己作为诱饵。”

      未来之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阿牛将军身旁：“阿牛将军，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对，我们就这么办！”他和未来之影对上了眼神。

      正在洪远石想尽一切办法穿入时空之门不得，又失望之际，仿佛一个情场失意的中年男子那样站在桥上，呆呆地看着江面。他刚有放弃并转身要走的念头，忽然间江水一阵巨大的漩涡席卷了开来，紧接着一切都像静止似的。一阵白色的巨浪排江倒海似地要涌上桥来，瞬间将洪远石淹没。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永远静止了。

      过一会儿像雕像的剥落，这些凝固的巨浪，分成了一只又一只蝙蝠，期期艾艾，有气无力地向各方飞去，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魂的苍蝇，失了命的蚊子，紧接是坠落，幻化，消失在夜的风中了。

      本来在洪远石的眼睛里燃气了希望的熊熊烈火，纵身已经越进漩涡里，但瞬间又被弹退了回来。

      “哈哈哈……”一阵狂浪放荡的笑响彻了夜空，只是这是一个女性粗犷的笑声。

      没错，这是从这座桥上发出来的，只是这座桥上只有洪远石一个人。

      紧接着一条从漩涡中飞扑过来的闪光巨龙瞬时把这里照亮。

      而洪远石，头上的黑影如乌云似地也似乎要将这些光覆盖住。

      明亮与黑暗在这里对峙，在这里僵持，在这里试探，在这里胶着。

      这座充满喜庆的桥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凝结成了一块巨大的冰，紧接着如冰一样碎裂融化了。

      那些在水面上沉浮的冰块，又渐渐变黑，如一个个在水中沉浮的头颅。这些头颅却又随着这条江向下游一刻不停息地流去，直流进大海。

      亮光与黑影组成了水的斑驳向下流淌，最后交织并融合在了一起。 

        不过战局似乎要改变了，只见僵尸如潮水扑至，他们似乎完全被黑影笼罩。

        “哈哈哈，今天你们就应该知道自己的死期了。”

      这条龙似乎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无力再发出任何的回声，只是挣扎了两下。

      僵尸们，一般的僵尸，玻璃僵尸，情欲僵尸都纷纷奔去，准备享用这一盛宴。

      忽然几声枪响，天上出现了黑白红绿青蓝紫几道颜色。这些颜色又变成了鹰的形状。这些鹰又变化出了千千万万的鹰，如天上之水，轰隆烈烈地，势不可挡地往地上冲来。结果都不一而同地钻入了每个僵尸的鼻孔，顷刻瓦解成一滩滩的尸水。

      洪远石脸色大变，见势不妙，准备要拔腿就逃。

      没想到跑着跑着进入了彩色的幻城之中。

      只见这幻城，远看似乎悬空，没曾想却近在眼前，紧接着身在其中了。

      所遇，是这些僵尸反而向自己扑来，让他经受了一阵又一阵的恐惧，但却无实际上的伤害。进而变为林林种种他曾伤害过，或者是伤害过的人。

      幻城之中，他在蜷缩，在颤抖着。

      另一方面一条彩色的巨龙却从高空俯冲，一下子将他捞起。

      他犹如驭龙之人，在九霄之上遨游。可是就要在他得意庆幸并哈哈哈大笑到时候，龙将他带入了深渊。

        彩色的鹰和着龙配合，化成了七彩的飞箭，如蝗似的扑向了这些尸水。

        这些尸水又变成了七彩的颜色了，仿佛地上一汪汪的虹。

        这么些个壮丽的颜色，壮美的景观，用在这场较量中似乎有美化之嫌疑。

        “哈哈哈”阿牛将军的坐骑绝尘而来。

        忽然间缓步，小心翼翼地进行。

      “糟了，中计了，早知道不下来那么快。”

      另一边，“哈哈哈”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如鬼畜魔兽一般让人恐惧。

        一道黑旋风铺天盖地涌来。

        只见洪远石却又栩栩如生地骑在一头牛的背上。

        不过这头牛却又战战兢兢地用蹄子在打滑着地如是千百次落下的鞭子都硬着头皮也万万不敢向前冲去了。

      不过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本来已经毁坏的那座桥却又逆时空似地恢复起来。

      不但如此，一切都恢复起来了了。

        僵尸还是僵尸，飞龙还是飞龙。

        只是交战双方的主帅及阵型都非常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这边龙城盘踞，暗合金木水火土所在方位，并配有八卦，乾坤坎巽震离兑泽。一会儿龙似乎在八卦中游走，一会儿八卦似乎又在龙所盘踞的城里互相错位跑动。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眼花缭乱。

        那边缺暗合音律此起彼伏，宫商角徵羽，五律，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一会儿是《梅花三弄》《十面埋伏》，一会儿是《阳春白雪》《胡笳十八拍》，又一会儿却是《紫竹调》。完全无序，却又似乎有序，本是良药却是变幻成了穿肠毒药，让人五脏六腑，任凭摆布。

      这一场又是胜负未定的大战。最让他们心塞的是，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一战，却变得扑所迷离，不禁让人有些百爪挠心。

                        一百九十

        洪远石觉着憋了一肚子气，不得不发泄出来：“你那个什么将军，有本事放马过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哈哈哈”阿牛将军依旧如此豪迈爽朗，“谁怕谁，我敢闯你的阵，不知你可敢闯我的阵否？”

      “哈哈，来而不往，非礼也！”洪远石丝毫没有落下风的样子。

        话音刚落，天陨不知道从哪里咆哮而出，让洪远石脸色大变。天陨闯入了洪远石的魔音阵中，结果它们竟在里面跳起舞来。

        阿牛将军暗道：“此次所钓之鱼，有点大啊！怎么弄？”

        正在不得已间，一个个窈窕淑女，个个千姿百媚地向阿牛将军的玄天阵中摇来，几乎让人心旌摇荡，魂消九天之外。

      不过这些窈窕淑女进入阵中也刹那间风消云散了。

      洪远石道：“不如就此两家罢兵，改日再战如何！”

      “哈哈哈”阿牛将军掩饰住他的尴尬，“好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今天就依你，卖个情面。”

        不过，那五个人可没有放过他。

        “凭什么放过他，我们还可以再战啊！”

        “哼，再战？！”未来之影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你们是想五脏六腑被弄得颠倒错乱是吧。”

        常叶尘和李吾端对他的出现其实不怎么当回事了，不过另外三个却还有点敬畏的神色。

        “是的，这小子确实有点道道，本让你们做诱饵，现在差点连我们也搭进去了”阿牛将军脸上不无惊惧的颜色，“就可怕的是，他竟然用自己做诱饵，让人看不清他的来头。”

        “所以，你们就和他差远了！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独当一面。而你们少一个都会被别人像软柿子一样捏。”未来之影补充道。

      此刻，天陨乖乖地像一条条被驯骂的猎犬耷拉着脑袋，吐着舌头在听话。而蝙蝠也只是轻轻地在他们之上飞舞。一点儿也不敢擅作主张，胡乱一通的意思。

      天边残阳如血，云朵在风的吹拂下渐渐吹散，残阳似乎也被吹散了，渐渐沉入了连绵起伏的山间。

      夜似乎有些沉重，乌云攒聚。天上依稀有几颗星，但很快又埋进乌云里了。

        这是阴愁惨淡的夜。

        在远远近近的树林里，除了江水默默的流动，还有猫头鹰在高树上的咕咕叫声，似乎对这样的夜表示抗议。渐渐地夜更加寂静了，这里仿佛没有发生过这么一场战争，仿佛一直都那么安静似的。

        那一小队，洪远石至今没有找到，游离在他的掌控之外。当初觉得没有什么，信心满满，如今却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安。

      他现在感觉到，僵尸并不是一支无往不胜的力量。他要达到目的必须将由此升级，或依靠另一支更靠谱的力量。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感觉到这支小队的精干与可怕。

      于是他想，如果自己手中同样有一支来无影去无踪，敢打胜战善打胜战，牵制敌人的力量，那么他也无忧了。也正因为这样，他就越想研究这支跟自己对着干的是怎样一支部队。

      正所谓是祸不单行，自从那一战后，他手下的僵尸日渐减少。据观察，他们基本是被袭击后火化的，而干这件事情的就是这支部队。

      他赶紧去司令部去寻找相关的资料，可是一无所获。

        司令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到处被翻了个遍。洪远石一脸疲惫，颓坐在司令的办公椅子上。

        “司令，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啊，司令？”他没有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司令了。

        “是的，司令，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一个长像俊美的女子穿着军服，英姿飒爽地站在门口。

        她自然和那些吸血的情欲僵尸不同，充满着生气与活力，但眉宇间却依稀有一丝察觉不到的表情，说也说不清楚，道也道不明白。

        “嗯，你帮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他现在反应过来了 。

        这个便是以前在司令的宅子遇见的那位女子。

        自从那件事情后，不知道为什么总会遗忘一些事情。

        这位女子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简单，看起来非常美丽干净干练，却又让人不由得感觉一丝阴冷；似乎充满着怨气与仇恨，但是这种怨气与仇恨却又无从说来，满脸的恬静气息却悄无声息地把怨气与仇恨放逐于无形。

      这样的女子让人有些畏惧，但却又非常的亲近和自然。

        “幸好我还记得他。”洪远石暗自庆幸，“否则我将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了。”

      “不过，看样子，好像她对仇恨一无所知。”洪远石继续暗道，“但是如果被激发出来的话也是相当危险的。”

      所以她的存在无疑是安插在洪远石身边的一枚不定时炸弹，似乎看得见，但又看不见。

      洪远石没有注意，但刹那间又似乎有了主意，一阵狞笑着等她进到办公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叫杨婉青。”

      “是的，司令。”

      “嗯，对你姨夫的死感到非常痛心和惋惜，如果他还在，相信我们的战斗会更加富有智慧，更加勇猛，更加果敢。”

      “是的，司令，但现在您是司令，我们都相信你，而且也只能相信你。”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咱们互相协作，早日赶走这批僵尸！”

        杨婉青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或者甚至她笑了也看不出她是在笑。

      “辛苦你了！”洪远石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揩了一下她的油，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杨婉青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反而给洪远石一个干净无比的笑容。

      “司令慢走，我会把您的办公室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洪远石迈着稳健的步伐，满面春风地走了，但似乎他的背影在这样的风中有些恍惚。

        甚至，他偷偷捏了一把汗，暗暗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