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宇一直在基地塔台呆到下午，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在那呆着，有紧急情况的话他们会直接通知大队长，只是因为他不久以后就要开始训练新一批的飞行员。

晚饭饭点之前，张庭宇去了基地餐厅，他到餐厅时餐厅刚刚做好饭菜，他打包了两个人的饭菜，然后又去买了两瓶啤酒，提着袋子向李少哲的办公室走去。

李少哲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一声报告打断了他，他抬头一看，张庭宇正站在门口，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敬着礼。

“进来。”。李少哲放下手中的东西说。

张庭宇礼毕，走到办公桌的前面。

“少校，什么时候走？”

“批令已经下来了，后天。”。李少哲漫不经心地说。

“知道了，我带来了晚餐，我陪你吃顿饭吧。”。张庭宇缓缓地说。

李少哲示意他去茶几上吃，张庭宇将袋子放在茶几上，从中拿出打包好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最后从袋子里拿出他刚买的那两瓶酒啤。李少哲看到后露出诧异的表情，张庭宇看到后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少校，请允许我犯这一次的错误。”

李少哲无比清楚的明白，他对自己的不舍，他坐下顺手拿起那瓶还没有开封的酒，直接用牙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下去，酒后的他显得有些沧桑。

两个人并没有喝多，借着轻微的酒意聊起了许多过往的事，这其中不乏有欢笑，痛苦，汗水与伤痕，这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路的见证，只不过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

由于部队里有禁酒令，再加上张庭宇之前一直不怎么会喝酒，所以很少的酒就可以让他面红耳赤，当前的张庭宇就是这个状态，虽然已经面红耳赤，但他的意识依然保持清醒，他几次抬头想要说什么，但又把头缓缓地低了下去，李少哲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先开了口。

“有什么话直说吧。”

张庭宇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少校，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或者说因为你的家庭我不该留你，但是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两个请求。”

“说说看。”。李少哲好奇地问。

“第一，我希望明天少校你可以再带我飞一次，就像十年前你第一次带我飞一样；第二，虽然少校你走了，但我希望我需要你时我还能去找你。”。说完这句话，张庭宇看了一眼李少哲。

李少哲听完后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嘴角上扬，说：“我答应。”。

张庭宇听到话后拿起杯子先干为敬。

李少哲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现在的他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带着几分孩子气。

张庭宇走后，李少哲几分钟之内就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他转身走近办公桌，拿起电话拨通了基地塔台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询问声，“我是李少哲。”。他平静地说。电话那头传来的相同的声音：“少校，有什么指示吗？”。“明天上午的战备值班由我和雷鸣临时接替。”。依旧平静的语气。“明白。”。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李少哲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他长叹一声，就着寂寞的夜色，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第二天天亮，张庭宇没有出早操，他在宿舍里洗漱完毕，换好飞行服后出门去了武器装备库。

武器装备库建在离机库不远的地方，里面存放着各种空战武器和人员装备，整个武器装备库分为两部分，北半部分存放空战武器，南半部分则存放人员装备。

在刚到武器装备库门口的时候碰见了李少哲，两人相视一笑后进入武器装备库，迅速挑选好武器装备。这时墙上的灯亮了，这表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李少哲与张庭宇迅速来到停机棚，机务人员已经准备就绪，两人分别与机务人员交接过后，登上了战斗机。

打开操控系统，雷达界面亮了起来，张庭宇转头看向右边战斗机上的李少哲，李少哲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他也向李少哲竖了一个大拇指。

“准备好了吗？”。通话频道里传来李少哲的声音。

“准备就绪，可以起飞。”。张庭宇回答。

“三号跑道起飞。”

“明白。”

两架战斗机一前一后滑出，先后停在三号跑道上。

“报告长机，准备就绪，请求起飞。”。张庭宇口齿清楚的汇报。

“加力，双机起飞。”。李少哲平静而有力地说。

话音未落，那边就传了张庭宇的“明白”两个字。

两架战斗机开始加速，三百米左右的位置离地升空，蔚蓝的天空中，两架战斗机急速掠过每一朵云彩，战斗机里的李少哲与张庭宇正在检查战斗机的各项数据，在确认各项数据没有异常时，李少哲呼叫。

“雷鸣，听到回答。”

“听到。”。张庭宇回答。

“跟上我。”。李少哲继续说。

“明白。”。张庭宇回答。

随后李少哲的战斗机九十度翻转转向，张庭宇紧随其后。

侧翻横滚，七百二十度旋转，一系列动作下来，两人都是收放自如，通话器里又传来的李少哲的声音。

“航向135，高度6300，速度800，保向保速。”

“明白。”。张庭宇回答。

两架战斗机并排着在云层上飞行，从战斗机里向外看，天空显得格外美，张庭宇转头看向李少哲，发现他正向外看。张庭宇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这一次也许是他此生的最后一次飞行了，正当他沉思的时候，通话器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雷鸣，听到回话。”

“听到。”。张庭宇回过神来回答道。

“你在想什么？”。李少哲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斥责的语气，飞行时分神想其他的事情，这是飞行员的大忌之一。

“没什么。”。张庭宇只是轻轻地回答道。

“飞行的时候分神是很危险的。”。李少哲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明白。”

“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再待会了吗？”。张庭宇试探性地问。

“回去吧。”。说完李少哲便准备减速返航。

张庭宇本想再为他争取一些时间，现在看来，只能跟着回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两架战斗机回到基地上空，张庭宇三号跑道，李少哲四号跑道，分别着陆。走下战斗机，张庭宇与李少哲碰了一个拳，李少哲对他说：“回去休息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少校......”。张庭宇急忙喊道，李少哲听到后停了下来，但没有转身，只听见身后传来张庭宇的声音：“少校，明天我送你。”。李少哲听到后在原地伫立了十几秒，随后又迈开了他的脚步，右手同时做了一个我知道了的手势，张庭宇站在原地注视着李少哲的背影，直到背影变得十分模糊，他才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李少哲离开的那一天，大队的所有人都来送他，此外大队长和政委也来了，当初李少哲向指挥长提交退伍申请的时候，指挥长曾极力挽留过他，但他还是拒绝了。当张庭宇听说这个消息时，他急切的跑去李少哲的办公室，但望着李少哲一如既往的表情时，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敬了个礼便匆匆离开了。

李少哲身穿常服，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大队长和政委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张庭宇以及中队的其他队员。李少哲他们这一期飞行员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儿了，其他的人，有的转业进入其他行业打拼，有的去了其他地方训练学员，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如今他也要走了，像是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大队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李少哲说：“保持联系，保重。”。李少哲向指挥长敬了一个礼，指挥长回敬，然后，他走向一边，露出身后的张庭宇和其他人。

张庭宇走向前，他感觉鼻子酸酸的，说：“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哥哥。”。他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李少哲应声将他拥入怀中，张庭宇感觉自己快要哭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李少哲拍拍他的背对他说：“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干，绝对不可以辜负头顶上这片蓝色的天空。”。张庭宇想要回答，却感觉喉咙里像是卡了个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他艰难地发出两个字：“明白。”

李少哲松开他，面对各中队的队员，“少校、少校、少校……”。每个人说完后都向前一步。李少哲开口说：“你们都是好样的。”。然后他退了几步，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他的右手迅速抬起，向所有人敬礼。“敬礼。”。张庭宇喊道。除了大队长和政委以外，所有人敬礼，李少哲礼毕，弯腰拿起行李箱转身离去，身后的人还在为他敬礼，直到他上了吉普车，车子渐渐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