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无疑是高产经典电影的时代。多部影片中,至今才首次看《辛德勒的名单》。一部长达三个小时的黑白影片,关于二战历史,种族屠杀,民族意志,人性至善......对于这样一部大格局的电影,我不敢妄加评论,只能记录观影的体会和真挚的感情。
午后阳光正好,我却关掉了所有文献资料,拉上所有窗帘,把妹妹拉过来,在昏黄的卧室里,对着黑白色影像。
刚开始资本家工厂主辛德勒周旋在上层军官纳粹营中,关心的不过是商人利益,雇佣犹太人也不过因为低廉的劳动力成本。
而我对外国人的面貌有些脸盲,前48分钟里我几乎都在辨认哪个是辛德勒,只认得他胸前的纳粹党标志。于是,我睡着了。
妹妹从屏幕里看到我眯上了眼睛,把我摇醒之后,嘴里喊的是“希特勒”,我冲她笑:“是辛德勒,希特勒哪能干这事儿...”
独臂的技工因自己是辛德勒的雇员而高兴致谢,却被两名纳粹士兵枪毙,脑后的血液侵染了雪地,却看不出红色,铲雪的工人无一人敢抬头。这是第一声枪响。对准老人头颅的那一刻,我转移了视线。鲜血慢慢溢出的一刻,妹妹捂上了眼睛。
死亡列车运走了犹太人,开往屠宰场...一名黄金鉴定师望着倒在桌上的一大堆金牙,面色呆滞,因为他知道,一颗金牙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这让我想起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里的12秒水滴,每当水滴落下时,墙上的遇难者遗像就会伴随着闪烁或者熄灭。代表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消逝,肃穆的馆内水滴声格外响亮。我内心压抑难受,触目惊心。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刚到波兰上任的大尉阿曼·歌特在集中营里开始了屠杀,面对犹太女工程师对建造地基的建议,他说:“受过教育的犹太人,像马克思...枪毙她。” 种族灭绝的做法实则是对犹太民族智慧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不自信。而纳粹乐此不疲,用“死亡坑”、“死亡营”等大批量、集中的手段屠杀了近六百万犹太人。
眼神里透着智慧的犹太人,从小孩儿到老人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逃生的方法,一个年青人从下水道钻出来,却碰上德军,他急中生智,装做收拾散落在街道上的行李,并用二根手指向歌德上尉敬礼,引得刽子手们一阵狂笑,暂时侥幸躲过一劫。
歌特大尉在操场上斥问是谁偷的鸡,没人敢回答,于是他随便拽出一人枪毙,正当他要杀第二人时,一个小孩低头出列,歌特问他是谁时,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哭泣的孩子一指地上的死人大声喊道:“是他!”…真是聪明。
我想起自己从小经常做的噩梦:抗战时代满街的日本鬼子,我被他们追的无处可逃,等待被捕,有时又会躲在楼梯下面提心吊胆,没等被发现,我便吓醒了。可能是白天看了很多抗战剧,代入了。我自认为若生在战乱中,会选择自杀,好过整日的担惊受怕。但影片中的犹太人从未放弃,他们会为逃过一劫而欢欣。刚刚经历了生死离别的母女二人紧紧的搂在一起,母亲说:“片刻的生命,终归是生命。” 未做抗争,未被他人宣告死亡,自己先放弃了生还的希望。就好像我会因为害怕经历失败而选择从不尝试。
影片中出现的红色无疑成为了永恒的经典,它让人惊喜却又顿感悲凉,黑白中的红色脆弱又显眼。身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儿带着微笑躲进了床底下,但那抹红色最终躺在拉尸体的车上,被送进了焚尸炉。普瓦索夫集中营的烟囱里永远冒着滚滚的浓烟,而满地是黑色的灰烬,数不尽的混杂的死亡的气息。
寒冬中站着一排犹太女人,歌特大尉吸着鼻子问到谁做过女佣,却最终挑中了没做过佣人的海伦做他的佣人,原因是:“别人的女佣我没兴趣,懒的矫正她们那些陋习”。歌特掀起她的围巾,看到那双因寒冷更因恐惧而发抖的双手,随后歌特却在后退,嘴里说到:“别让我的流感传染了你。”
我想歌特也许不会枪毙她,但活在魔鬼的身边比死在他的枪口下更恐怖。
早晨裸露上身的歌特站在阳台,居高临下望着操场上列队的犹太人,拿起狙击枪将空地上一名妇女击毙,没有任何理由;四周观望后,又将台阶上的一名妇女击毙,同样,没有任何理由,射杀犹太人对于歌特上尉来说,就像林中打猎时射杀兔子或獐子,没有什么分别。操场上的工人快速的干起活来,唯恐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
而歌特会因海伦为他倒酒而说出“谢谢”,生日那天,他在地下室里找到女仆海伦,并向她诉说:“原来你躲在这里来避开我,我是来告诉你,你是巧手的橱具师、熟练的仆人,是真心话。战后,你要写书,我会…乐意替你写。听到楼上大家在寻欢作乐,这里必然显得寂寞。有时,我们俩都是寂寞的。你一定在想该怎么回答我的话,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都是正确的回答...这不是你我的错,只是这形势...” 这时的歌特仿佛一个苦情的绅士,但下一秒,他质问自己也大骂海伦,“怎么会同情一个像一个像蛇、鼠、虫、蚁般的犹太婊子。” 他爱上了一个犹太女人,却用打骂来掩饰自己,他将摆满玻璃杯的橱柜推倒在海伦身上。我呆住了。
更为戏剧的是辛德勒告诫歌特,杀人不是权力,拥有控制力也不是权力,有足够的理由去杀一个人却赦免他才是权力。
第二天的歌特学会了“我赦免你”这句话,他赦免了弄脏了马具的小男孩,给一个工作时吸烟的女工一条生路,赦免了未能洗掉浴缸污渍的仆人男孩...我并未相信他真的开始展现人性的一面,大概是为了验证昨晚辛德勒的观点罢了,我更怕这短暂的转性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果然,几声抢响打在了仆人男孩身旁的空地上,但最终男孩还是倒在了他的枪口之下。永远不要对法西斯的“信仰”抱有幻想。
被关在车厢里的犹太人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辛德勒亲自拿着水管向火车上狭小的窗口喷洒着清水,车内早已闷极的人们拼命挣扎着享受着这次清凉,最后一次清凉。
走在大街上的辛德勒拈起散落在车上的灰烬,那是焚尸后从烟筒里飘落的骨灰。而不出几日,这里的犹太人将送往奥斯威辛集中营,这时尚未学习世界史的妹妹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姐姐,我看过《穿条纹睡衣的男孩》,里面的奥斯维辛集中营专门用毒气杀害犹太人。” 一种悲剧发生在小孩子身上,会比出现在成年人身上更令人沉痛。
这时,辛德勒决定用一箱箱的金钱向歌特换取犹太人的性命,把他们送往自己家乡的工厂中。整夜未眠的辛德勒念着记忆中的犹太人的名字,“400,600,800,More,More……”打字机飞快得印出铅字。这就是著名的辛德勒名单,名单里是天堂,名单外是深渊,这名单就是生命。最后一页纸的最后一行,辛德勒留给了海伦,歌特说他宁愿在林子里给她一枪,也不愿送她去集中营,他想带她回维也纳,但在金钱的诱惑下,海伦最终成为了名单里的最后一个人。
看了下进度条,离影片结束还有四十多分钟,显然还将出现波折。当犹太男工已到达象牙塔受到面包与热牛奶的待遇时,满载犹太女工的列车因作业问题未能驶向辛德勒的家乡,车内的妇女们还在讨论着顿肉和土豆,海伦显得格外冷静,她望向窗外,瞥见雪地中的一个孩子向她敬“割喉礼”。我的心凉了一半。她们将被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
但我知道辛德勒会出现,会争取,他已经不是一个标准的商人。此后,工厂供养着犹太工人,却未正常生产出一粒子弹。
1945年到来,2月14日,收音机里播报着德国投降的消息,辛德勒离走时接受了工人递上的可证明他无罪的工人联名担保书和一枚用工人金牙打造的戒指,他未表示致谢,只是跪在地上悔恨自己若多赚些钱,就可以多救几条生命。“凡救人一命,即就全世界。”
...
黑白色的震撼,红色的刺眼。
3个小时后,她跑去写数学作业了。一个还未接触世界史的孩子,懵懵懂懂,记住了红衣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