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养的那只猫,懒而肥,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让我多少有点看不惯它。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是自我放假至今,它跟着我可没少吃辣条。彼时,一股阴风吹来,它慢悠悠的从竹林里蹿了出来,摸摸脸上的毛,回到了院子里。它的名字称为孔雀。孔雀是个有故事的大猫,抓破过我的手,爬过家里的饭桌,可它至今安然的生活在家中,并且鱼骨头一点也没少吃。它每天的工作就是遛弯,睡觉,吃饭,偶尔再听奶奶絮叨两句。说到这,总觉得孔雀在扮演老伴的角色,因爷爷去世两年有余,只有孔雀一直陪在奶奶眼前。孔雀,或多或少的弥补了奶奶的感情空缺。
先说说我和猫科动物的关系史。之前,我是不关注他们的,觉得大猫是那种很精明的动物且大都自恃聪明,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你看透似的,这经常使得我坐立难安。近期以来,我喜欢上了这类星人,这大概也不是什么瞬间的事情。起因不是由于家里的孔雀,也不是街头的小野猫。书柜里摆了一本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书皮绿色的,有点显眼。以往读过些鲁迅的文章,在这多插一句,先生的写作风格于我看来,很像是一只会飞的野马。后来又得知先生敬慕夏目老师,我也就想读夏目老师的书。这是原因其一。上次考试时,考点旁边有间猫咖,我图个清静,就去里面找个角落坐着看书。不一会功夫,就看见一只大白猫坐在矮桌对面的草编蒲团上,静静的望着我。我和它打了招呼,可它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我起身伸手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它身体,真是柔软。这是我严格意义上来讲第一次这么亲近猫。那次的考试顺理成章的过了,私下里觉得我的运气归功于那只猫,因为在我们眼神交接的某一刻,它读懂了我那颗急功近利的心,大概就用它的某种能力帮我这个它眼中的蠢人实现了目的。考完试出来后,路过店门口,就停住脚步试图搜寻它的身影,但是没有丝毫发现,就只好绝尘而去。
二
四月伊始,本该约约三两朋友出去踏青,可不料所呆小城竟然飘起了雪。课程想来也轻松,就接着请了几天的假回家陪奶奶住几天。在陪伴这件事上,我深有遗憾。爷爷病重前的那个元旦节我没能回家,后来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赶上。陪伴这种事,有时间就多去做一点,不然是会后悔的。
奶奶年龄大了,我回去之前总要和她打了个电话提前说明一下,怕她血压上去。回去那晚上,她早早地就让叔叔炒了一桌子菜等着。每次托着行李箱走进家里的时候,她总是笑着习惯性的说一句,“我的乖乖,可回来了。”其实也就两个月不见,她觉得好像我已经走了很久。这些年在外边上学,每次回去都能明显的觉得,她腰弯的更厉害了,眼窝也越发地深了。
晚饭后,才想到孔雀,奶奶说孔雀丢了。她找了几天,也一直没有音信,后来她自己也相信孔雀不会再回来了。之前猫咪的每次出走,一般最久也就两三天就回来了。奶奶说,小猫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后面的右腿走路就有点不利索,八成去别人家偷吃东西被打了。家里无论怎样严实,都挡不住一只矫健的猫。就像猫咪吃腥,这是难改的天命。我安慰她说,猫都有九条命,你不用担心孔雀,她不会出事的。况且,猫咪和人是一样的,熟悉的地方呆久了就图个新鲜,愿意去外面闯闯。她也就没说什么,好像是孔雀的离去,她的难过不如我们料想的那样深。随后她说了这样一句话,“猫是这样,孩子也恐怕是这样。”我突然鼻子一酸,大概奶奶丢掉的是一个念想,可能也是把年老以来对子女儿孙的一面全然寄托在玫瑰身上了吧。刘亮程在描述母亲老去的过程中曾这么描述过,“属于她一个人的冬天已经来临,尽管儿女们的关怀备至,可她的心里积雪已厚,什么都不会使她融化。”很赞同他的说法。后来想想,若是老人单人生活,儿女们的关怀洒落零散,生活没有什么保障,可否能这样说老人内心冰冻的速度只会更快?
剩余的几天里,我大多数时间在陪她聊天。白天帮着她做饭,空闲时候聊一些老去的事情,聊很久之前我的小时候,聊她年轻时在生产队里工作的事情,再说说她和爷爷刚结婚时候的事情。晚饭后,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我去街上把同样外地上学的弟弟妹妹一些合照洗了出来放到她的影集里。但是那张她夏天里抱着孔雀拿着蒲扇的照片被我带走了,那也是她和孔雀唯一的合照。私以为,留着睹物思人的感伤,远不如尘封角落的早日忘却。恳望,奶奶在老去的日子里平和坦然身体安康,孔雀能蜷缩在世界的一角,好好存活。
三
后来拜读夏目先生的《我是猫》,偶尔看到这段话。“世事变迁,就像猫的眼珠一样一样地变幻莫测。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可以去那极乐世界,也可以把薪水花光。年底过去了,正月过去了,花朵凋谢,新叶又生。以后世界将如何变化,我不了解,只不过,水缸中猫的瞳孔,应该可以凝结成瞬间的永恒。”写到这里,我不仅反问,猫都是这么聪明的吗?答案该是肯定的,它一直都是生活的智者。就像猫咖里的那只大白猫,懂得我们现代人的急功近利。奶奶养的孔雀,懂得老年人孤独的精神世界。
一篇文章的结束或许也需要点仪式感吧,想到这,我随即伸了个懒腰,抓了抓头发,让自己沐浴在操场的春风阳光里。一个瞥眼,一只黑猫从一侧的楼梯口钻出来。若是它再离我近一点定然会这么觉得,看,又是个体积庞大的傻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