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死亡的罗网正在收紧
天空的湛蓝色逃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层铅体的暗灰色取而代之。
灰蒙蒙的天空下,清冷的春雨稀稀落落的下着,犹如热恋的情人毫无征兆的分崩离析时流下来的点点清泪。
冷雨滴滴答答,落在胡乱摆动的柳条上,落在小镇的清冷的小石桥上,落在小石渠奔流向前的水中,落在鳞次栉比的青砖黛瓦上,落在零落满地的花瓣上,落在低头行路人愁苦的脸上,惹得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愁绪弥漫开来。
怎一个愁字了得?
二月九日就是大年三十了,家家大门紧闭,默默无语的吃着年夜饭,没有人语声,只有竹筷毫无章法的敲打陶瓷碗的声音。然而即使到了初二,也就是二月十一日,云雾水乡小镇依旧冷冷清清,失去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流,不见了怡然自得闲逛的游客,打开的店面也是稀稀落落,少有进店的顾客光临。
从外省和外地回家团聚的民工,不过三、四百人,较之往年的上千人也是少了一大半。他们稀稀落落的散落在小镇的街巷,以及寂寥的乡野。
都说爆竹声中一岁除,但是今儿年三十的爆竹也不像往年那般潮水似的频繁响起,只有偶尔一声的吓人一跳的炸响,很快的又归于止歇,兴许只是天真烂漫的孩子背着父母忍不住点燃的鞭炮吧。
而然,镇卫生所的弹丸之地却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了。一波又一拨的发烧病人犹如潮水似的涌入进来。仅仅二月十一日当天,收治的发烧病人就高达三十三例。
事态急剧恶化。
虽然临近春节时,普通的病人都基本上回家过年去了,极少的几个危重病人也已经转去了县医院,但是腾出来的病房却是早就不能满足收治的发烧病人,每一层楼的过道上也是挤满了发烧病人。即使陈天赐所长安排人腾空了面积并不算小的库房,作为卫生所的临时病房,短短一天后也挤满了发烧病人。最后,医生和护士的寝室都被用作了临时病房,镇卫生所到了无房可用的地步。
陈天赐发出号召,镇卫生所的已经全员动员,要求停止休假,然而医护人员还是严重短缺。
连轴转的医护人员没有地方休息,干脆就着急诊室、办公室的局促的空间席地而睡。一排排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的躺在地上睡觉的照片被医生刘彦发到急诊加油QQ群里,不断被转发出去。这些无声的照片,却是令看到的人无不垂泪。
时间总是不语,但它能清晰的诠释人心所向,以及世态之炎凉。
目睹此情此景,豪庭大酒店的三东家率先表态,将酒店免费提供给镇卫生所的医护人员休息之用。一辛紧随其后,搬空了新民饭店的桌椅,提供给卫生所作为第二医疗点使用。
阿霞也没闲着,除了照顾昏迷的龙剑外,她还加入到后勤的队伍中去,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同时,她心里还一直盘算着把龙剑祖传的老宅拿出来,供卫生所使用。
药品也开始捉襟见肘。即使陈天赐这样具有忧患意识的一所之长,上任后几年囤积下来的为数众多的药材,随着病人雪球般的增多,药材也是消耗得很快。“地主家的余粮”,真是不多了。
更为艰难的是,一周前收治的病人李子剪、张二毛出现呼吸困难,伴随间歇性休克,以及凝血功能障碍,生命危在旦夕。死亡的阴影笼罩着镇卫生所。
镇卫生所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告急的钟声响起!
陈天赐一天内给县卫生局去了无数个电话,其结果总是那句话,“我们已经收到你们所里传真来的报告,也开了几次会,没有讨论出结果,还在研究中,请稍安勿躁。陈所长,任何重要的决断不能仓促作出,都需要科学的依据。”
外援亦是渺茫!
小镇的青砖瓦屋里,不时的有剧烈的咳嗽声传出。
奢靡的镇政府大楼里,穿戴得体的工作人员,偶尔会看到有人手抓住楼梯扶手,脸因高烧涨成猪肝色,额头滚烫,气喘吁吁。
SARS的消息不胫而走。小镇居民开始疯狂购买药品。镇上的几家规模不大的诊所,口罩已经卖断货,一罩难求。酒精也是抢购一空。甚至有人在QQ里发了倒吊蝙蝠逼供的图片,蝙蝠迫不得已交待一度滞销的药品可治SARS,结果令人咋舌,这一药品也成了新宠。即便是百货商店无人问津的洗手液,也是成了民众争相抢购的对象。
“请离我远点……”人与人之间不再是往昔的亲密无间,而是高度戒备的刻意保持一、两米的距离,眼神里的亲切不见了,眼光中的疑虑成了唯一。
谣言四起,人人自危。
那道诡异的黑烟若有似无,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悄无声息的不断蚕食云雾水乡自然升腾的云雾,步步紧逼,犹如一道无形的罗网正在收紧口子,欲吞噬小镇而后快,似乎死神之手悄无声息的探出,扼住人们的咽喉,呼吸不得。
正月间的云雾水乡风雨飘摇,四面楚歌……
龙泉剑客
二O二O年三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