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瞳|我是你逃避不掉的旧时光

有狐在沔

十三年前,小男孩江小虾与小女孩善若水为同班同学,一起在“荷花县”读小学六年级。那时候的班主任老师名叫柳中庭,40岁仍然单身,一直被其他老师调侃,柳中庭因此将怒气转向自己的学生身上,对学生们百般刁难,刻薄辱骂,甚至拳打脚踢,包括江小虾和善若水在内的30多个小孩子都对其抱有十分的怨念。

后来学校调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自然课老师李蕙心,班主任柳中庭于是完全将心思转到追求李蕙心身上,并且为了讨李蕙心欢心,柳中庭时常威逼利诱、指使他的学生帮他打探李蕙心的爱好及阻碍其他追求者的行动,以达到自己独获李蕙心好感的目的。

对于班主任种种自私自利而且不顾别人尊严的行为,大部分学生都敢怒不敢言,但是江小虾却是个硬茬儿,誓死不肯对柳中庭的淫威低头,一直刻意冲撞他破坏他的好事,柳中庭对此怒不可遏,一直想找机会将江小虾调到其他班去。

江小虾试图寻找共同对抗柳中庭的同学组成联盟,但是大部分学生都是敢怒不敢言,并没有勇气直接对抗班主任的淫威。江小虾在无可奈何之际注意到班里有一个默不作声的女孩,她一直很沉默很沉默,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包括柳中庭在内。

女孩的名字叫做善若水,平静如水,温婉如水,肌清如水,眸深如水。

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同样蔑视班主任的善若水与江小虾碰到了一起,并且发现彼此有很多的相似,于是渐渐开始交谈。

时间久了,善若水带江小虾到校外一处隐秘的水塘,那里风景优美,鸟语花香,没有简陋如教室的枯墙,没有阴险似柳中庭的面目,有的只是闲淡时光,清净人生,江小虾欣喜若狂,于是两个人经常一起躲到这里看书聊天,享受短暂的快乐时光。但是这一切,却都已被班主任柳中庭看在眼里。

柳中庭不动声色,放任江小虾与善若水越走越近,在那种拘谨的环境中,两个难得的知己互诉衷肠,渐渐产生了懵懂的情愫。

突然有一天,柳中庭却通知两个小孩的家长,将这件事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揭露了出来,在当时按照校规,异性学生过分亲近是种很严重的行为,应该驱逐出校,但是李蕙心老师极力劝解、求情,最后校方才决定将江小虾调到了另一个班去。

江小虾与善若水对此咬牙切齿,当两人再次在小水塘边相会的时候,水波涌动,突然从那幽绿色的水面下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来,那个声音告诉两人,它可以帮助他们教训班主任,出了这口恶气,让他从今以后都不能再欺负小孩子。

江小虾虽然心中有恨,对这奇怪的声音却十分警觉,怀疑其中有鬼,但是善若水却对此深信不疑,询问那个声音为此两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那个声音告诉两人,他们唯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接受“藻池”的“洗礼”。

什么是“藻池的洗礼”呢?据奇怪声音的说法,就是“跳进这个不足一百平米的小水池,干干净净的洗一个冷水澡。”

江小虾不相信“藻池的洗礼”仅仅这么简单。

但是经不住善若水的规劝,江小虾最终还是妥协了,就在两人做出承诺之后,从小水塘里冒出来一只被幽绿的水草包裹的严丝不漏的巨大“水怪”。原来那声音的源头就是这水怪,水怪向两个人讲解了详细的报复计划,并且在他们手心上各点了一滴水,声称只要用点过水的手拍一拍其他人,其他人便会释放心中的怒气,听任他们调遣,之后水怪便消失了。

于是两个人回到学校,开始号召同学筹划一个巨大的报复计划,刚开始其他小孩都不敢,但是在“水怪之手”的作用下,孩子们陆陆续续加入了他们的阵营,报复计划正式展开。

听信“间谍”学生的小道消息,班主任柳中庭深夜在校园里等待李蕙心,却发现李蕙心与陌生男子交头接耳,怒不可遏的上前询问,被男子教训了一顿。

之后又接连发生女生宿舍内衣裤丢失的事情,更有澡堂色狼被发现,种种线索都锁定了柳中庭,李蕙心对柳中庭的态度越来越不好,柳中庭的怒火也越来越大。

后来柳中庭接到李蕙心的“表白信”,大喜之下赶到小树林,却被追赶色狼的老师们乱棍伺候,锁定为内裤色狼,柳中庭极力否认,但是校方居然从柳中庭房间里搜出了铁一般的罪证——失踪的内衣裤。

李蕙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柳中庭一耳光离去,校长和其他老师指指点点,柳中庭丢尽了颜面。

柳中庭发狂似的冲向人群中的江小虾和善若水,在惊呼之中善若水挡在江小虾面前,挡住了柳中庭的攻击,但是倒下去的不是善若水,而是柳中庭。

柳中庭昏倒了,瘸了一条腿,浑身没有伤口,但是腿却瘸了。同时他也丢了工作。

江小虾与善若水来到小水塘边,按照约定履行水怪的承诺,但是当善若水跳进水里后,突然从湖里冒出一条条水草,缠住她并将她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水底,江小虾吓坏了,他看见善若水的眼睛涨了出来,死死的盯着他,他逃跑了。

善若水失踪,校方找了很久也没线索,那之后江小虾的父母带着他搬到了其他城市,这段往事渐渐的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江小鰕搬到其他城市,改了名字叫江潮涌,顺利的读完大学,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并且正与大学同学别海燕热恋,谈婚论嫁。

以前那些事,当然一点都不再记得了,即使有时候突然想起点滴,他也会刻意的去忘记。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名字,不记得那个女孩了。

但是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江潮涌家里的水都变得墨绿墨绿,所有毛巾表面长出一层滑滑溜溜的薄膜,他在镜子中时常看到一条一条的暗影。

江潮涌吓坏了,不敢在家里用水,整天待在女友家里,不敢照镜子刮胡子,胡渣满脸,同事看他的目光变了,本来给他的升职机会也给别人了,他的生活突然乱了起来,脸色也日益憔悴。

甚至女友也开始厌恶他的神经质,有意无意的与他拉开距离。他觉得自己中邪了,于是他去找所谓的“巫师”,但是巫师却骗光了他带着的所有钱,最后总算透露出一点信息:这一切都与他昔日欠下的债有关,他被下了同心咒,必须找到解咒的“引”,才能解脱。

同心咒,顾名思义有两个人同时被下咒,咒语只有在两个人中有一个背叛誓言时会生效。

要想解咒,他必须找到同心咒的另一个缚者。

那当然就是善若水。

江潮涌走投无路,于是买了机票,重回儿时故里。

等他回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小城市,如今已经发展扩大,学校早就被拆了,而那个隐秘的小水塘,本来就没被人注意,如今也寻觅不到,估计已经埋没在高楼大厦,现代化的车水马龙中了。

江潮涌突然觉得很绝望。

他垂头丧气的走在大街上,碰到一个可怜的乞丐,他投给他几块钱,猛然间却发现乞丐消瘦的面目竟然分外熟悉,正是当年的班主任柳中庭。

江潮涌不敢与他相认,但是却跟踪他到了肮脏的废旧帐篷,在层层的垃圾后面升起一盏昏黄的灯。

乞丐柳中庭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干净精致的鱼缸,鱼缸里有一条鱼,火红火红的,是江潮涌从没看见过的物种。

那鱼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帐篷后面,盯着躲在暗处的江潮涌,江潮涌恐惧的发现那条鱼的眼睛,竟然像极了早已失踪的善若水。

他静下心来,意识到这条鱼可能就是他中咒的“引”。

他走进帐篷,先是以钱买乞丐的鱼,乞丐不同意,然后他趁着乞丐不注意想偷,却仍然失败。

江潮涌于是给乞丐讲故事,讲一个十几年前离奇诡异的故事。他提到了水怪,也提到了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和他们之间伟大的友谊,以及恶魔化身的班主任,以及漂亮善良的自然课老师李蕙心。

讲着讲着乞丐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江潮涌,表情惊惧万分,浑身发抖。江潮涌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害怕成这个样子,但还是抓住机会抢走了鱼缸。

他把鱼带回了家,好好养着,果然先前的怪事都消失了。

他的生活又归于平静。

工作,恋爱,睡觉,以及……喂鱼。

但是另一些怪事却发生了:冰箱里的食物常常减少,浴缸里的水总是满满的,书架上的书被摆了一地,风翻开书页,停留在一些久远而稚嫩的笔迹上。

是小偷吗?有这么风雅的小偷?

门锁的紧紧的,窗帘拉的好好的。只有鱼缸的水浑了,要换了。

江潮涌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承认。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开始感伤,怀旧。但是心里的愧疚让他,无法解脱。

他对那鱼述说生活的无奈,诉说工作的辛苦,女友的不理解,甚至从来没吃过小时候的菜了,吃不到那种味道了。

等他再回来,桌子上满满的摆了一桌盛宴,菜香扑鼻,饭香四溢,全是儿时的样式,全是熟悉的味道。

江潮涌找遍所有地方也找不到人影,询问保安也没有一丝线索。他只好坐下来吃那桌菜,一个人吃,慢慢的吃。

熟悉的味道,怀念的味道,他吃着吃着哭了,他吃出了寂寞,吃出了无助,吃出了这么多年的苦楚。

那条鱼看着他含泪将饭菜咽下去,欢快的摆了摆尾巴。

江潮涌没把这件事告诉女友,虽然他吃出了寂寞,但是他仍然愿意一个人吃,因为他找不到第二个陪他吃饭的人,这种寂寞不是他的女友能够化解的。

其实江潮涌很清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很轻松的找出那个躲在暗处的“美食家”,但是他不敢那样做,后果是什么他不敢想。

江潮涌很珍惜这顿独特的晚餐,不可避免的要拒绝女友的晚餐,他越来越厌恶酒店里的菜品,越来越喜欢家里的味道。

女友开始不满,抱怨,怀疑了。

女友缠着要到他家,他拒绝了,但是他忘了女友身上还揣着他在温柔乡里交给她的钥匙呢。

女友发现了“神秘晚餐”的秘密,质问他,他当然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讲了,她会信吗?

江潮涌说这晚餐是家乡的味道,他很喜欢。女友不服气,也要给他做出这家乡的味道来,但是从没碰过菜刀的女友连白菜都不会切更不用说做出味道来了。

女友看到那条鱼,说:这条鱼的眼睛真漂亮。

江潮涌说:是啊,她的眼睛真漂亮!

然后他们开始做爱,疯狂的做爱,从浴室到沙发,从沙发到窗台,再从窗台到卧室。

那条鱼看着这一切。

第二天他起床,看见鱼缸碎了,水泼了,鱼不见了,她也不见了。

他惊恐的冲到浴室,看到女友正瞪着眼看浴缸里泡着一个赤裸的小女孩。

小女孩盯着他,欢快的笑,笑的很甜,特别是她的眼睛真漂亮。

女友问这个一丝不挂的女生是谁,江潮涌摇摇头说不认识,但其实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张脸这双眼睛,不就是善若水吗?

女友怒气冲冲的摔门走了,江潮涌谨慎的看着小女孩。

为什么你要回来?江潮涌说。

你是谁?我在哪里?小女孩无辜的看着他。

他愣住了。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如果她真的是鱼变成的话,那么她应该是失忆了。”巫师说。

江潮涌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又愁上眉梢,养一条鱼简单,养一个人可不容易,何况还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美女。

暂时的,江潮涌便多了一个远房“表妹”。

他带她逛商场,逛书店,出入繁华区,享受夜生活。

她熟悉的很快,脸上总是笑。

但是她有个很怪的习惯,她每天都必须在浴缸里泡上两三个小时,她总是随身带着水,她总是不停的在喝水,她仿佛离不开水。

为此,江潮涌一下子多订了三倍的水。

女友却不相信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会是他的表妹,虽然她是如此娇小,女友却经常吃她的醋。因为她发现江潮涌很喜欢和小女孩待在一起,笑的格外开心,而且因为小女孩的存在,他们只能躲在卧室里做爱,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

而即使是两人独处的时光,江潮涌也会不经意的提起他的远房表妹。

他的远房表妹甚至会做饭,那顿“家乡的味道”就是她做的。

女友感觉到了威胁,她不是个会服输的女人,她把十八岁的青春全交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们有过快乐的大学时光,也有过美好的未来憧憬,本来一切都按轨迹稳当的走着,现在却突然冒出个远房表妹,使事情都乱了套。

她提出要与江潮涌同居,江潮涌考虑片刻终于同意了。

她搬到江潮涌家,小女孩就没有了做饭的机会,因为娇嫩的女友居然能够熟练的拿起菜刀将黄瓜切成薄片儿,熟练的下油,炒菜。

江潮涌握着女友的手,看到尚未完全康复的如葱白般光洁的手上一道道伤疤,心疼的吻她,说:你真傻,以后不要这么傻了。

女友开心的说:我觉得这很值得,你开心我就值得。

说着她看了看小女孩,小女孩一声不吭,脱光衣服走进了浴室。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其乐融融象是一家三口,女友在笑,小女孩在笑,但是江潮涌心里却感觉怪怪的。

他们在卧室做爱,她叫的很大声,很肆意。江潮涌皱眉让她小声点,她却叫的更大声了。

灵魂的共鸣引起心里的欲望,心里的欲望促发肉体的互动,肉体的互动产生发自内心的呼喊,这呼喊原始而真实,狂野而富有杀伤力。

她大声的叫着,骑在他身上就像一个得胜的战士,骄傲的炫耀她的胜利。

江潮涌麻木的听着,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安。

第二天小女孩不见了,女友不见了。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推开门,一个妙龄少女突然扑上来,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说道:太好了小虾,我可找到你了!

江潮涌怔怔的站在门口,思绪又飘到了好多年以前,那时候确实有一个小男孩,叫做江小鰕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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