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摘记连载】
她从椅子上唰地站了起来,紧紧捏起了双手,他也站了起来,对她巍然高耸着,脸上充满着沉默的苦恼,就是一个人被强迫着要与难堪的现实去面对的那种苦恼。
“我将到死都恨你,你这王八蛋——你这下流坯——下流坯——”她想找一个最最恶毒的名词来骂他,可是她想不出来。
“思嘉——请你——”
说着,他伸出一双手来给她,谁知在这当口,她便用尽了全身之力,向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耳掴。在那么寂静的房中,这一下的响声特别觉得清脆,正如一条马鞭在空中抖了一下一般,而经这一来,她的一肚子忿怒突然都消失,心中只剩一种凄凉之感了。
希礼的白皙面孔上显然留着五个手指的红印。他不说什么,只拿着她一双疲软的手,放在嘴唇上吻了一吻。然后,他不等她开口,便掉转头走出去,随手将门轻轻关起来。
她很突然地重新坐了下去,她的忿怒的反应使她的双膝觉得疲软无力了。他是走了,但是他那被打的脸的记忆将要盘据着她,直到死为止。
她听见他的轻轻的脚步声向那长长的穿堂渐渐地消失而去,然后她想起自己这番举动的重大后果来。她是永远失了他了。从此他一辈子都要恨她,而且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要记起她曾经无缘无故地自己投到他怀里去过。
“那末我是跟卫蜜儿一样了,”她突然想了起来,因为她记起了蜜儿平日做品太滥污,是人人都在笑的,她自己尤其笑得厉害。她曾经看见过蜜儿做出那种种丑态,曾经听见过她在男人怀抱里撤娇,所以她想到这里,不由得重新忿怒起来,忿怒她自己,忿怒全世界。这种忿怒就是由她的爱受了挫折、受了羞辱而起的。其实她的爱里面向来就不过混杂着一点儿真正的温情,那是由她的虚荣心和她对自己的美的自信心捣合而成的。如今连这一点儿温情都失去了,当然剩下来的就只有忿怒了,而忿怒之上又复有一种恐惧,恐惧她要变成了众矢之的。难道她真已跟蜜儿一样了吗?难道从此以后人人都要笑她了吗?她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战粟起来。
她的手不期落在身边一张小桌子上,手指触着一双小小的玫瑰花磁瓶,瓶上有两个磁器的小天使在那里游戏。那时房间里非常寂静,她被那寂静压迫得几乎要尖叫起来。她觉得非拿一件东西来发泄一下不可,否则简直要发狂了。于是她随手抓起那磁瓶,狠狠地向火炉那一端扔了过去。那磁瓶恰恰掠过那张长沙发的高靠背,啪地一下碰在那大理石的炉台上,粉碎了。
“这是何苦来呢!”一个声音从那沙发的深处发出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