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此时处在非常被动的地位,龙且的大军在山东覆灭,项羽劝降韩信又遭拒绝,被整个包围住了,南边彭越还断绝了他的粮草,这时候项羽就要求刘邦来讲和,因为项羽手上还有五个人质呢,至少五个--刘邦的爸、妈、老婆、哥哥,还有一个管家审食其,至少有五个人。项羽说:咱们就讲和,以鸿沟为界,东边西楚,西边大汉。汉四年(前203)八月,楚军粮尽,被迫议和。
九月,就一个月后,项羽回去了。刘邦不踏实,担心项羽将来东山再起,所以他用张良、陈平之计,突然在背面发动攻击。项羽只有十万人,刘邦有四十万军队,约齐王韩信、魏相彭越三方一起来联合攻楚,可是齐王韩信不来,魏国相国彭越也不来,刘邦自己的四十万大军被项羽打得落花流水。
最后刘邦坚壁自守,问张良怎么办才好。张良跟他讲:你这个激励机制没兑现,这一仗打完你就统一天下了,人家彭越和韩信有什么呢?韩信当齐王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心里还不自信;彭越呢,一直在梁魏之地对付项羽,魏的地盘也都是他平定的,你让他当相国,是因为有魏王豹,但这魏王豹早死了,彭越却还是相国,他也想当王。你封彭越为梁王,把淮阴、楚地封给韩信,这个条件讲清楚了,他们就来了。
汉王明白了,就按照张良的意见跟他们说,结果韩信、彭越就都引兵来了,后面的垓下之战,就不需要刘邦出手了。
汉五年十二月,韩信、彭越、英布、刘贾等各路大军一共六十万,韩信为总指挥,将十万楚军团团的围在了垓下。项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仰天长叹,说:“我自起兵至今八年矣,身经七十余战,未尝败北,现在却是这个下场,'此天亡我也,非战之罪’(是上天要亡我,不是我打仗不行)。”你看这个项羽至死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败。
项羽穷途末路,带了二十八骑,到了乌江边上。他本来是可以过江的,因为有一个亭长,驾着船在这里,说: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也足以称王,现在只有我有船,汉军来了就过不去了,你赶紧上船。
项羽说:“天之亡我,我何渡为!”天要亡我,我过江还有什么用呢?我项籍与江东子弟八千渡江而西,今天没有一个人生还,即使江东父老可怜我原谅我,我何面目见之,难道我不惭愧吗?所以他把乘的马送给了这个亭长,然后自刎于乌江。项羽的尸体被五个汉军分了,每个人拿一块去请功,五个人凭此功得以封侯。
项羽的这番表白,从容镇定,让人感慨。看上去是英雄气概,杀身成仁,但另一个层面,项羽是在逃避,逃避责任,逃避奋斗。因为东山再起更困难,更复杂。
项羽死的时候很年轻,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十一二岁,还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他居然说没面目去见江东父老,而且归之于天命。其实讲命不好、运气不好,都是失败者的逃遁之词。
你看刘邦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项羽一败就起不来了,就自杀了。司马迁当初就在这个问题上做了评论,他说:人事的成败跟天没有关系啊,项羽把自己的问题归咎上天,这是很荒谬的。司马光也说“何预天事”跟天没关系。
司马迁、司马光都总结项羽的失败,是因为不懂政治,他放逐义帝,自立为霸主,他在制度建设上,不借鉴前人的经验,奋其私智,创制了一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制度。因此,项羽的死很悲壮,具有美学意义,审美意义。
搞文学的都喜欢拔高项羽的形象,但是,从现实操作层面讲,从领导人物的素质讲,项羽的做法,还是不能肯定。
刘邦的成功之路,其实可以做个深度的分析。汉高祖五年(前202)五月,刘邦自己在洛阳召开庆功大会的时候他就问大家自己为什么赢了,项羽为什么输了。大家讲了很多理由,刘邦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说,实际上我哪里都不行啊:
“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干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刘邦说自己的成功,不是自己行,而是自己能用那些有本事的人。刘邦深悟领导力的精髓,领导越大,权力越大,盲点越多。不管什么事,领导都可以说了算,是因为他有权力,并不是他有这个能力。
因此,能听进别人的意见,集思广益,兼听则明,就是个好领导,反之,就会犯错误。刘邦打仗听韩信的,治国听萧何的,战略上听张良的,所以他就成功了。
《资治通鉴》作者司马光,曾提出领导力修炼的三条: 仁, 明, 武。
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记载,讲这个话,是在治平四年(1067),司马光上书给宋神宗时讲的。
仁 就是要懂政治,关心百姓疾苦,能争取人心拥戴,用人能成就人;
明 是判断力,方向、路径的判断,危与机的判断,人与事的判断,这实际上就是重大问题上的决策能力;
武 是决断力,排除干扰,把决策付诸实施的能力。
他认为皇帝懂得这几条就能治理好国家,没有这几条,国家就危险了(司马光当时另外还提了三条,即官人、信赏、必罚,更多是操作层面的)。刘邦这几条都做得不错,他懂政治,他能争取人心,他有判断力和决断力,识人用人,更是他的长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