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前,我的母校(中学)为建校五十周年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庆典活动。来自全国各地的校友们齐聚一堂。在此,我有幸遇到二十余年未见过面的初中同学兼作家朋友。
宴会结束后,我和这位作家因多年未见,就面对面坐下来倾心相谈。我高兴地谈到当年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记得那时我在小学任教,而他赋闲在家干起养鱼的营生。我和他家隔河对岸离得不远。因有共同的写作爱好,所以我经常利用节假日到他家相互交流切磋写作技艺。
谈到最后,我怀着好奇心,问这位作家多年未见,是如何成为作家的。他也许是出于谦虚,对此问题他避而不答,只是微微一笑,就转移了话题,饶有兴趣地谈到一年前六一儿童节那一天,他曾应邀回母校小学做了一场《我是如何走上作家之路》的专题演讲。
他告诉我,演讲结束后,在和那些天真活泼的小学生们交流互动的环节中,笑眯眯地问孩子们有什么理想。听到这位作家朋友的亲切提问,原本肃静的会场,顿时沸腾起来。那些学生一一有礼貌地举手依次站起来,个个像演说家一样滔滔不绝地谈着各自的理想。
有的兴奋地说,长大后要像马云那样,把现在的网络销售公司做强做大,要把中国价廉物美的商品卖到世界的每个角落;有的骄傲地说,长大后要像中国飞天第一人杨利伟那样,不仅能熟练地操控宇宙飞船,而且还要登上火星,去探索火星的奥秘;有的自信地说,长大后,要当一名出色的舰长,驾驶中国最先进的航空母舰,为守卫中国的领海贡献自己的青春和力量,为祖国的和平稳定保驾护航;还有的兴奋地谈着自己将来……他兴致勃勃地讲完那些小学生憧憬未来的理想,还郑重地告诉我当时有一位大胆的小学生站起来问他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作家朋友告诉我说,他被小学生措不及防的提问,弄得非常尴尬,只好如实地讲他当时并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要能有书读就可以了。当他讲到自己小时候回答老师说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因此遭到别的同学嘲笑的糗事时,立刻引来了台下的同学们窃窃私语,那些学生还露出有点不相信的表情望着他。
作家朋友还告诉我,他之所以说自己小时候没有远大理想,并不是他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内心真实想法是长大后,要当一名大作家,因为,那时懵懵懂懂的他,对写作就有一种天然的爱好。
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真实想法埋在心底呢?他告诉我,是因为他的农民父母对他小时候的教育不是很重视。那时,他家境不好,上有爷爷、奶奶,曾在乡下做过木匠的父亲又长年病恹恹的样子。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好认命,觉得只要有书读,就心满意足了。
尽管因家境贫寒,他的父母对读书的重要性认识不足,但是,最基本的做人道理,还是让他牢记:不管将来做什么,都要像农民种庄稼那样,踏踏实实地劳动。天灾庄稼歉收,那是没办法的事,但还可以再等来年啊。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怨天尤人,要有勇往直前向前冲的闯劲。
当时,他觉得那时的理想就是两年后,能顺利考上初中,只有考上初中,他才有机会登上一个新的台阶,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攀登才会有美好的未来,这是他所坚信的,也是他父母教给他是如何对待人生的。
后来,他确实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过来的。遗憾的是,他读完初中就放弃了继续读书。他之所以放弃读书,并不是因为成绩差,而是他的父亲身体越来越弱,再也不能挑起家庭生活重担。为了减轻父亲精神压力和生活负担,早日恢复健康,这位作家朋友就这样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校园。
这期间,他在家种过田,养过鱼,喂过猪,开过小三轮,还走街串巷做过小商贩。可是,他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丝毫也没有改变家里那个捉襟见肘的窘境。
于是,他决定离开贫穷落后的家乡。就这样来到东南沿海经济较发达的城市,通过朋友介绍进一家公司上班。
不过,虽然他离开了学校,离开了父母,但他并不觉得孤单。因为,工作之余,他就整天泡在公司的图书室里。为了提升自己的写作素养,他还自学了大学中文专业的全部课程,并且学以致用,将其理论知识出神入化地运用在平时的写作练习中。
再后来,他靠辛勤的笔耕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并成功地加入了令人艳羡的作家协会。
作家朋友还告诉我,那场演讲结束时,他特别地把荀子《劝学篇》中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千古流传的名言,用毛笔正楷书写在条幅上当作临别赠言,送给了那群可爱的小学生们,并对此做了一番讲解,勉励那些小学们在不久的将来,也将像他一样获得辉煌的人生。
我和这位作家两个多小时的推心置腹的交谈,让我彻底解开了心中的谜团,原来他的成功,是由于他年复一年地在乡土文学和诗歌词赋两块沃土上辛勤耕耘、浇水、除草、施肥,终于使幼小时心灵上播下的”我要当作家”的种子在文学这块肥沃土地上深深地扎下了根,并发芽破土而出,经风雨,历寒暑,最终长成参天大树,现在累累硕果挂满枝。
我深深认识到:他之所以能够以初中毕业的初始学历,经多年的勤奋努力,终于跻身于作家行列,这可谓是对”天道酬勤”,”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最好诠释吧,虽在意料之外,亦是情理之中。
这大概就是我二十余年后和作家朋友再次见面所获得的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