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我很喜欢她。
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性格活波开朗,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比我小一岁半,但胆子却无比大。
小时候我特别怂,怕人怕事,她总是大胆与人应答,什么事都敢做,像个生男孩,我虽然比她大,但我骨子里是偷偷敬佩她的,我可不会说出来,既然大,就该有比她更厉害的本事才对。
她敢上树,爬高高的树叉,在上面喊,“你上来呀”,我急得抓耳挠腮,在树脚上扒拉,两手环抱着树干,脚圈着树,蹭啊蹭,却怎么也上不去一点,唉!
夏天每当她打赤脚在地上跑来跑去时,我无比羡慕她的光脚丫子,讨厌鞋的束缚,我尝试脱掉鞋子,把洁白娇嫩赤脚搁在沙子、泥巴、树枝、草根和鸡屎遍布的地上时,那种新奇的满足感我长大后很久再没有体会过了,但没走两步地上的石块沙砾就硌得我脚生疼,计划走到前面石栏,可看看前面不规则的石砾瓦片,终是投降地穿上鞋,心里一阵懊恼。突然,我那个朋友发出一阵惨叫,原来脚划进了厚玻璃片,我看着她被家人抱走,一条翘起的小脚洒着热血就滴在我眼前,我腿肚子都被吓软了,心里真是各种味道激荡,庆幸自己的胆小,那么大的伤痕得多痛。
没多久,她又去池塘深草里采茅针,那是我们小孩都不敢去的草坡下,我连走在小路边都提心吊胆的,她居然敢下去,当天晚上听说她遇到条蛇给吓着了,几天没出门玩。我心里更是害怕那片池塘和草地,永远只敢望着底下的野果叶草羡慕…
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每一步大胆的走出都意味着危险的可能临近,比如那块吓了我半辈子的厚玻璃渣、比如那条我从未见过的蛇,我只知道一想起来就后怕,我一生都不敢去尝试那些未知的事情。
长大了,我所有的朋友居然比我还胆小,我因着读了几本书,对自由和独立有很大的追求,愈加抗拒权威和无趣的生活,所以成了一个跳来跳去的人,我跳出了所谓安稳的环境,过着交不起房租水电的生活,那些老人说我疯了,那些年轻人总是追问我的近况,一边说我勇敢一边观望,不过是放弃了一个不需要的铁饭碗罢了,哪里有那么壮烈?
只有一个人——我的那个朋友,她出乎我意料的以飞蛾扑火的姿态过着被理想和现实碾压的生活,几经摧残坚决不肯回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决绝的人,居然就在我的身边,世界那么大,天涯难有这么九死不悔的人,多么有幸——居然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
她始终比我勇敢,在你还不敢想的时候,她以光速扑入那片火,她早已看透很多现实的不堪,她很清楚不能忍受生活的乏味枯燥,她一直在追寻,那个敢像男孩一样打赤脚到处跑的女孩、那个遇蛇的野丫头,从来都没变过。是不是有一种人,骨子里有股野性和热情,活着绝不是为了苟且?即使现今被生活捶打,即使忍受很多的不理解,即使前途渺茫、结果未知…
后来,与我说话的朋友很少,因为我做了一样她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好像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而我的那个朋友,是唯一与我说得上话的人。我依然敬佩着她。
我们来这世上一遭,绝不是为了要成为一具空壳,我要灵魂如烟火绚烂,岁月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