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八)丨被不断折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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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下班了。

我们像往常一样从公司回去。在路上我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我被录取了。

他说他和母亲一块儿去学校找了班主任,班主任很客气的接待了他们,并很热情地打电话到教育局帮忙询问。教育局的人告诉他说,“已经被录取了,可能是学校的安排不一样吧,有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就是发的晚,不用着急,确定已经被录取了,就在家安心等通知书吧!”

那一刻,我竟说不上高兴,只是在心里默念,“爸,你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没有告诉父亲,我刚刚因为心情不好跟别人打了一架,现在被开除了。

太阳出来了,夏日的清晨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

27

回到住处,洗了个舒舒服服的凉水澡,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的睡到晚上该要上班的时间。

看着他们都换上工作服准备出发去上班的时候,我的心里才有了一丝失落感,更重要的是恐慌,对饥饿的恐慌,睡了一天肚子早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不去上班,就意味着没有免费的午餐了,而如果上班,去厂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空旷的阁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有出去买饭吃,而是光着膀子百无聊赖地躺在房间外面的一张床板上,整层楼里安静的出奇。我打开手机,播放着我们经常听的刘德华的《天意》:

“谁在乎我的心里有多苦

谁在意我的明天去何处

这条路究竟多少崎岖多少坎坷途

我和你早已没有回头路

我的爱藏不住

任凭世界无情的摆布

我不怕痛不怕输

只怕是再多努力也无助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

一切都是命运

终究已注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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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真的一切都是命运吧,让我彻彻底底的切身感受到生活的不如意,仔细想想,曾经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无知,无知到竟然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无知。

以前的自己总是把“上学无用论”挂在嘴边,总是为自己觉得可悲,从小到大只是生活在只能看到四角的天空的学校里,总是对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不尽的向往。

所以从初中到高中,我与父亲就一直展开着一种没有硝烟的拉锯战。因为考高中上大学是父亲对我最大的期望,也是他的一个愿望,因为他一直认为农村出身的孩子要想将来在社会上出人头地,鲤鱼跃龙门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不论他和母亲吃多大的苦受多少的累,不论跟我同龄人的孩子们有多少人辍学外出打工,不论有多少长辈给父亲说多少次“别让孩子上了,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他都坚决不会动摇自己心中永远在坚持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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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固执的坚持,我很理解,但并不赞同。我不止一次的对他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只有上大学才有出路。

直到这一次,在不长的一个多月里经历了这样曾经都想象不到的经历,直到阁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听着刘德华的《天意》,直到我意识到在社会的浪潮里每个人都在浮沉,直到我意识到吃完这顿饭下一顿饭吃什么,什么时候吃甚至有没有得吃,直到我意识到在别人的世界里你什么都不是,你是生还是死,跟别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过去二十年在父母的羽翼下被呵护着的生活是有多么的幸福;才真正意识到曾经对父亲固执的坚持的不理解是有多么的无知;才真正意识到父亲是有多么的远见卓识,他可以承受生活的苦与累,承受别人的不解与嘲讽,甚至承受自己儿子的怨和恨,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在将来的生活中少一些不堪和能够多一些选择。

父亲曾经不止一次的跟我说,那个时候的你是不是特别的恨我?

我也不止一次的郑重地告诉父亲,没有,对你我没有丝毫的恨和怨,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足够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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