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色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边,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
初中时学习这篇课文,大抵年纪尚小,只是囫囵吞枣,摇头晃脑跟着老师抓住重点字词,咬文嚼字,却不能切实体会到作者父亲那送别背影的深沉的父爱。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学子变游子,一次次强笑着挥手的送别场景,深刻脑中浮现就是朱自清先生的《背影》。
父亲与传统的不苟言笑的严父形象相反,是个老顽童,在我和弟弟面前似乎总有耍不完的宝,童心未泯。每每我要离家的时候,父亲是想得最为开明的那个,总是安慰母亲道,孩子大了就该出去闯闯,不能一辈子把孩子绑在身边。或者略略拍我肩头道,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一切都还有我。
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不善言辞,对一个人的满满的爱全都表现在无微不至的照顾上,细水长流。假期在家的时候,跟母亲闹的矛盾最多,不是嫌你起得太晚,就是忧你玩心太重,恐荒废了学业。我有时候也会想,难道我出门在外那个在电话那头一遍遍叮嘱的母亲却是假的?
从家到车站有一段的路程,母亲是不会送的,她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总是会在你出发的那个清晨起个大早床,再仔细做上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她总会在你装不下的行李中再试图放些东西好才安心一些,“这些腊鱼腊肉再装些去,都是家里的味道,在外面你可吃不上”,“日用品要不要带些去,家里都有,你在外面又是一笔开销”,“一到地方记得跟家里回个电话”,絮絮叨叨地说,我声声应答着,待你一只脚跨出家门回头同她说再见的时候,母亲已悄悄溜进厨房“忙碌”。
祖母是很疼爱我的,每回不舍我刚回家不久就要出门,想留我又不忍耽误我,想送送我又奈何眼睛不好。我前脚出门,她必定会后脚跟在后头,你回头,她就强笑着说,“我不跟,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走出巷口”,你再回头,叫她回去吧,她已是满眼的委屈与不舍。
父亲总会不声响地拿走我最大最重的行李,若无其事走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我紧跟着父亲的背影的走在后面。小时候父亲能轻松地把我举过肩头,那时觉得父亲的肩头是仰着头才能看到的,宽厚的,而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双鬓开始出现白发,在我眼中的那个背影却越发瘦小。为人子女总是不忍心,想替父亲分担一些肩头的重量,父亲却笑着摇着说,“没事,我来”。
排队,买票,取票,匆匆忙忙,有条不紊,临别要上车的时候,父亲轻声说,“一个人在外不要太辛苦自己,累了就回家”。未及答应,转身拉过司机,从口袋里拿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一包香烟,满脸堆笑着塞给司机说,“师傅,这个您收下,那个是我闺女,一个人出门时不放心,麻烦师傅路上帮忙照应下,谢谢您了”。我别过脸,泪水早已在眼里滚烫。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