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佯慢
小青是我小学同学,整整七年我都没再见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的下落。
她大我四岁,当年我还为此和她说笑,我读四年级时十岁,而她已经十四岁了,她十岁时还在读一年级。我上一次想起她时还是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我想起了当年十四岁的她。
因为在网上看到“异食癖”这个词,今天我突然就想起了她,可能她并没有这个病症,但是她吃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同学们的怂恿下。比如写满字的废纸片,从木头课桌掰下来的木头碎屑,自动铅笔里断掉的笔芯…那个时候我也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她很怪。是的,她很怪,所以为了合群如此拼命,因为只有哗众她才能求得大家分过来的一点点目光,可是她依旧无法取宠。
她一直在努力扮演小丑的角色,那个时候我们所有的猎奇心理和变态口味全部由她来满足。说实话,我对她的情感是复杂的,有时候我会很同情她,因为受欺负的永远都有她,有时候我也会很讨厌她,因为她偷过我的东西,吃的穿的,但是我很惭愧,因为我对她的感觉仅仅游走于厌恶和同情之间,而我从没想过要和她成为朋友。
可是现在想来她真的与众不同呀,受欺负的是她,保护别人的也是她。我依旧记得汶川地震那年,位于四川东部的湖北也有震感。由于学校年久失修,门窗都晃的厉害,老师担心教学楼塌掉,忙通知所有人快点下楼在操场集避一避,当时所有人都害怕的不得了,自顾自地跑,当我随着人群朝着操场跑时,我听到老师说某某还没出来,那是个刚入学的小姑娘,瞌睡比较大,还留在寝室,我没有想过要回去,因为我没有能力,我也很害怕。其他同学也没回去,唯独她,径自掉头冲在老师前头将那个姑娘抱了出来。
一群人挤在操场上,我们觉得新奇又害怕,看到那个小姑娘就开始调笑她为了睡觉都不怕死,没人在乎小青是如何不顾一切地返回去抱出这个小姑娘的,是的,没人在乎,在大家眼里,这并不值得关注,尽管我们自己做不到。所以如今当我看到很多新闻,明明都是当事人应该做的事却被大肆炒作宣传时,我就觉得,当年我们欠她一声表扬。
上一次见到她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在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她,那是个私人饭店,可以吃饭,可以住宿,她在那里工作。我依稀记得那天,她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还有黑色的高跟鞋,老远看到我就欣喜地和我打招呼。我和她同学期间对她没有什么关心不过也没过分不友好,所以看到她对我那么热情我还是一边诧异着一边应和着她的寒暄。
然而回到学校却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比如她在从事那方面行业,在那个不懂性不懂爱的年纪,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去求证,谣言足以成风。没过多久第二次见到她时她依旧热情如初,而我却在惧怕着被同学知道自己和她有过接触,所以冷漠路过。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
我现在想到她,突然觉得她真的是那个时候我遇到的很特别的姑娘。那个时候,成绩好的人会在一个圈子,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努力不让自己掉出那个圈子,却根本没有想过,那些圈子外的人,那么努力地想要合群,却偏偏被我们拒绝了。虽然她不太乖,可是她并不坏,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男生女生也是,因为成绩不理想被当时成绩优异的我们拒之门外。其实他们都很善良呀,那么努力地去示好,那么努力地去期待我们的容纳,可是都被自以为是的我们泼了冷水。我记得,那个时候班上还有另外一个姑娘,也是成绩不好,身体也有残疾。小青一直特别关心她,帮她梳头,拿她当朋友,可是那个班上有那个女孩子的同乡,她们阻止了小青和她成为朋友。我不知道她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但是我们确确实实剥夺了小青拥有朋友的权利。
我为我当时的行径感到后悔和羞耻,尽管那时候人云亦云年少无知。可是她真的那么努力地去合群,却被我们无情地拒绝和排斥,甚至阻止她和别人成为朋友。后来的我们多多少少都受到过其他人的冷眼旁观,可我们谁都没有想起过她曾受过的不公平待遇。
所以有时我真的想为她的努力合群大哭一场,那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本该属于她的尊重都被年少的我们给抹杀,她只能一个人自说自话。但愿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她能够遗忘那些年受过的伤,努力向上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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