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又写晚了,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一
一九五二年的春天里,五岁的小杨头坐在 B 江道自家洋房的院落里指着飞过的机群,激动的大喊,奶奶捐的米格十五!
你可拉倒吧,米格十五,那可是十万个现 DY 呀。
一旁的小伙伴不高兴了。
小杨头露出夏虫不可与冰的微笑,不再说话。
也罢,小杨头有的是少年城府的资本。
祖父是镖师。光绪二十二年,在走镖途中遭人暗算。
时年九岁的爷爷早早出来谋生。
因为能吃苦,又生得聪慧,从猪鬃作坊的学徒工做起,一路谋生一路积累,直至创办 X 豐洋行,做猪鬃与畜产品买卖。
猪鬃耐酸耐碱耐高温,在哪个 Z 事不断的年代成了重要的 J 需品。X 豐产品远销海外,赚得盆满钵满。
赚来了 S Z 林桥 HH 江畔的八十余间厂房和二十余个四合院。
赚来了九尺见方的樟木箱:唐寅字画,原版 K 熙字典,三尺高福禄寿喜彩釉,血玉,祖母绿……
赚来了八小家 S 家三小姐的青睐……
父亲精通机械制造,能手工制作自行车。五十年代初,与人合伙创办工厂。做英文打字机,计算机,做的风生水起。
母亲是 T 山 T 家,那条著名的百年商业街 XL 街开拓人的二小姐。
小杨头每天要么跟着奶奶收收租,要么遛街吃小吃。
TJ 卫的街头,蜂糕、羊肉粥、葵花子、十香乌豆、水晶年糕、缸炉烧饼、烧羊肉煨火烧、烩羊肠子、豌豆粥、云豆、什锦烧饼、蒸饼……小杨头经常拿了就走,自有人去找杨二奶奶结账。
想穿新衣服了,坐上自家的老爷车去甘肃路赵记裁缝家订制。
每逢家族重大活动,作为孙辈二子的小杨头看着亲哥在厨房忙得满头大汗,自己迎宾、接待,俨然小主人。
没什么意外的话,小杨头将一路平坦的做个每天头疼吃什么玩什么的公子了。
二
阿哲有些运动天赋,入选了市业余游泳学校。
再坚持坚持,可以进专业队了。
可惜吃不饱,游不动了。
游得越勤,饿得越翻江倒海。
好在书也念得进去,考上了大学。
大学只读了一年。
他想早些出来做事,选择了去支边。
一九六六年的 NJ 县,来了十七个北方口音的年轻人,有阿哲,小霍,芳芳。
阿哲在供销社,小霍在照相馆。
阿哲和小霍很要好,亲如兄弟。
十几年过去了。
彼时的阿哲已洗尽铅华。
Z得了二师兄,赶得了大车,左右手换着打螺丝。
阿哲一手过硬的技术加之俊朗的外表很是招人喜欢,包括芳芳。
但是阿哲很冷静。
他们都在等,等回去的机会。
一九八零年,阿哲没等到,小霍等到了。
小霍回了首都工作。
小霍走后的第二年,阿哲成了家。
一九八三年,阿哲有了个很可爱的女儿。
一九八八年,阿哲调到了省城工作,还有了职位。
没什么意外的话,阿哲要做个为每天给女儿做什么吃而头疼的女儿奴了。
三
已知天命的老杨头过得很是颓唐。
先是离了婚。
上高中的女儿跟了他。
遭此变故,女儿成绩也直线下降。
没几年老杨头又提前退休了,每月几百元。
老杨头没放弃,下海。
KM 有着亚洲最大的鲜花交易市场,但是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租的房子漏风漏雨,下雨的时候,女儿在家舀水,他冒雨蹬三轮去卖花。
还是没生意。
偶然的机会,选了做干花。
日子渐有起色。
二零一五年,他有了和女儿一样可爱的孙女。
……
四
你看了前序,问我小杨头是谁。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是的,小杨头,阿哲,老杨头,都是你的姥爷。
我想把他的经历写得悲凄,换了些称呼。
写完发现,姥爷吃过的苦受过的伤,还是写浅了。
还记得回首都工作的小霍吗。
当时有个在首都一家预制厂的本地人想回老家工作,辗转打听到你姥爷,买了火车票赶回来,想找到姥爷完成一对一的工作交换。
然后他在街头的相馆问询小霍……
然后……
小霍几年前独自在家中突发脑淤血孤独的走了。走之前他们见过一次,小霍给姥爷说了这个隐藏半生的秘密。
芳芳后来回了老家,先是股票起家,后又做珠宝,过得很好。
这些年,她一直记挂着姥爷,去年,年过八十的她不做生意了,清了仓,还给你寄了手镯。
五
我带他去了那处叠水钓鱼。那天冷,鱼都跑去晒太阳了,没钓到。
我们爬了陡峭的石壁。对于快八十的他来说,这确实不容易。
我只想让他知道,让你知道,也让我知道,好多困难的事,试一试也可以做到。
我在他生日那天买来螃蟹。
他习惯性的屁颠屁颠的(好像只有用这个词贴切)拿出酒,吃了三只,讲不完的话。
我在洗碗的时候,仿佛听到他说,就这样吧,没什么过不去的。
像说给小杨头,像说给阿哲,更像说给现在。
或许他已经放下了,或许他已经看开了。
七十年的光阴,花开花落,朝潮朝落。
那些繁华,那些苦楚,那些背刺,像流水,像风,像你海滩上的涂鸦,没有留下的。
想想当下,有一个除了英俊其他一无是处的姑爷,好在还有孝顺的女儿,还有你。
我在考虑以后还要不要继续给你写信,因为你已经能看懂。
不过即使不写了,我也会用实际行动来写信。
愿你在成长中,像曾祖父起家那历经血火的猪鬃一样,经受岁月的考验,永远不屈地挺直。
愿你继承血脉流淌的坚韧和执着,觉醒于涅槃,生活于勇敢。
好了,很爱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