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没有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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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是最好的感觉。

喜欢酒应该跟我的爸爸有关。爸爸是个不怒自威的人,他从来不发火,但是大家都怕他。包括他的员工,当然也包括我。每天只要爸爸下班回到家里,我就大气也不敢喘了。虽然他从来不骂我,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但是单单他那张脸,就让我怕的不行。然而天下总有一物降一物,能降伏爸爸的就是酒了。他只要喝了酒,就分外的慈祥。甚至我感觉有点嬉皮笑脸的。他会笑着嘟囔:“你们呀,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明白……”而我也深信喝了酒的爸爸心里是最清醒的。他躺在床上,满脸通红,说着胡话,这个时候的爸爸,是我最爱的。我总是默默的替他脱下来鞋袜,给他洗脚,耐心的听他嘟囔,虽然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甚至我还会摸着他渐渐花白的头发,吻吻他满是胡茬的脸。这个时候的爸爸是弱小的,像个孩子一样,需要我来保护。

说到酒,就不能不提到烟,说到烟,就不能不提到爷爷,那个性格耿直倔强、健步如飞的小老头。他每天都起的很早,背着一个竹筐似的粪斗,虽然并不捡什么,这却是他装备的一部分。他喜欢抽烟,尤其爱抽卷烟。而我,有一段时间就被传染了。我总是跟在爷爷的屁股后面,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红红的火光一闪一闪的,眼看快抽完了,我就涎着脸凑上去说:“爷爷……给一口呗”。他开始挺郁闷的,说:“女孩子家的,抽什么烟!”后来缠不过,就看看我,再抽上两口,把剩下的烟屁股递给我。我就接过来,飞跑到一边,蹲在角落里,“吧嗒、吧嗒”的抽起来。有时候不过瘾,就气急败坏的在心里翻白眼:“太小气了,剩这么一点!”哈哈,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烟瘾才算戒掉了,我可爱可敬的爷爷,活了八十多岁,也离开了我们。

说到了爷爷,怎么会不想到奶奶——说“想到”那是不对的,因为奶奶的脸庞无时无刻不藏在内心最深的地方。在我看来,奶奶代表了东方女性所有的优点,善良、勤劳、质朴,纯洁——是的,纯洁!我常常疑惑一个人到了这个年纪,怎么会有如此纯净的眼神!我想,爷爷当初就是没能抗拒这样的一双眼睛吧!小时候的家在农村,院子里有两棵梨树,一到春天,梨花满地,满院飘香,如同仙境。我放学回到家,就把鞋一脱,光着脚丫满地跑,奶奶开始张罗饭菜,妈妈去给她的病人打针拿药,忙完了,勤劳的奶奶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妈妈说:“以后你们姐妹长大了,不疼我没关系,谁要是不疼你爷爷奶奶,我饶不了你们!”这话不用说,我们也牢记在心。姐妹几个参加了工作,一休息就往家里跑,每次大包小包,都是拿到爷爷奶奶的屋里,一边看他们吃,一边在膝下承欢。以后很久才注意到:倒是忽略了亲爱的妈妈。我伟大的可敬的妈妈!正是在她的带领下,我们的家才一直那么的祥和,温暖。从奶奶和妈妈的身上,我们学到了人性当中最原始的善良和爱。

如果岁月可以停留,我真想让时光不要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的梨树被砍掉了,那种仙境一样的感觉再也没有了,生活向我们展开了它的残酷的一面,温室里的花也要走出来,接受风吹雨打。这是它自己的命运,哭着也要走完它。爷爷奶奶相继离开了我们,而且在他们离世的时候,我并没有在他们身边。亲爱的奶奶,你最爱的小孙女,却最是辜负了你!至今我都没能活成幸福的样子,没有颜面到你的坟前拜上一拜。我不知道跪在你面前,应该说什么……

妈妈说:哥哥姐姐去给奶奶上坟了。我说“哦”。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天上有没有清明节?我真的害怕有。如果真的有,节日这一天甚至头几天,爷爷奶奶一定在翘首以待,盼望着收到亲人的供给。可是,这些年来,我并没有给他们烧过纸钱……我更怕看到爷爷奶奶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样子,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感叹着人世间的凉薄……如果真是这样,日后相见,我该何颜以对?纵然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于谢罪了!

有人说:人死了没有知觉没有气息,也不要跪拜。我倒要问一问:我们世间的亲人,生养我们——用奶和血养育了我们的亲人,难道就不值得我们这一拜吗?!

从来都不认为死亡可怕,相反还很向往,这个跟积极、消极无关,我宁愿相信死亡只是空间的位移,天上人间,终能相见!

献给我在天堂的爷爷奶奶!

——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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