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立敏|读书,读的是自己

《红楼梦》,我很喜欢,但已经有很多年不读了。无他,不敢读耳。从高中时开始读,大学读,工作后还读,现在不敢读。因为真正体会到了鲁迅所说的“悲凉之雾,遍布华林”。无论看到哪个章节,都觉得辛酸难忍,真是世人皆苦。

都说黛玉小性子,目无下尘,那你看到过黛玉教香菱作诗吗,何等热心真诚!你看到过妙玉直斥黛玉为“俗”,黛玉却欣然领受吗?说黛玉不通世务,那她打赏深夜来送东西的老婆子一把钱,又怎么讲?和宝玉核计贾府的日用,说进得少出得多,又说明了什么呢?

还有王夫人,吃斋念佛,面慈心善,佛爷似的,一怒死金钏,再怒死晴雯,凤姐也没这么厉害过。

宝玉挨打那场,以前只讨厌贾政迂腐,觉得贾政、王夫人流得都是鳄鱼的眼泪。现在看来,那一场,人人真情爆发,人人借着挨打而流泪痛哭,各有各的发自真心的辛酸苦楚。别的不说,单看死木槁灰的李纨,那一场哭,有多少压抑着的,无法也无处诉说的悲苦。

张潮曾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张潮这段话,都以月亮来比喻,月亮与人的远近,正是这辈子感悟世事的程度。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是指少年读书就像在缝隙里看月亮,能够看见的只有天空中的月亮,而且是极小极窄天空中的月亮,而且只有一瞬。青葱少年,涉世很浅,人情世故远远不够,所看到也许只是月亮的外表,读到的也许只有那看似的皎洁。试想,一个少年,说一句“难得糊涂”,能有多少刻入骨髓的苍凉?

中年人读书,如庭中望月:是指中年人的阅历有了增加,视野比少年时期开阔了,对世事的认识也开始逐步深入,也有了很多自己的切身的体验,很多时候看问题,能够看得深看得宽,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性格更丰富,更包容,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眼光和视角,三观已经基本确定。此时读书,所得所悟,大约已经进得去出得来了。不过,还是站在庭院之中,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墙外的世界。

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到了老年,阅历越来越丰富,人情越来越通达,心胸越来越豁达灵活变通。对世事的洞察和感悟越来越深,已经有自己的人生心得了,知天命,耳顺,最高境界的怕是已经“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了。此时读书,读得进去,跳得出来,书中所讲的,和自己的人生阅历互相印证,能互联,也能胡联,站在一个新高度上,俯瞰着人生百态。这就如台上玩月,自得其乐。

所以,读书,一定要读经典;所以,旧书不厌百回读;所以,读书,其实读的是自己,读的是自己的人生阅历,读的是自己的心路历程,读的是自己的心灵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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