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糖葫芦不是用冰糖做的。
冰糖太贵,所以都是用白砂糖熬的。
把一大袋白砂糖倒进沸水中,舀一勺胭脂红也一并放进去,也不用分个先后顺序。
把锅盖盖上,燃气开到最大,煮个数分钟,将水分沥去大半后,再用小火慢慢熬,防止砂糖凝结。
煮的时长得根据砂糖的多少来控制。
若量少而熬的时间长,砂糖就会重新凝结,称为翻砂;
若熬煮的时间短了,就会粘牙齿,和玉米面做的麻糖有得一比。
所以,放一碗冷水在旁边,不时用筷子沾一点糖放进水中,待凝结后放在牙齿上磕一下,如果像玻璃糖一样一咬就碎,那就可以准备把准备好的的山楂浇糖了。
腊八粥喝几天,稀稀拉拉二十三。
我没有腊八粥喝,我得去卖糖葫芦。
红通通的糖葫芦一串串挂在草把子上,我扛着大街小巷窜遍。
我不敢像那些带着毡帽老头大声喊着卖。
万一我喜欢的女孩听见了过来买糖葫芦,我是不好意思收她的钱的,指不定还得又送她几串。
如果那样的话,我赚的零花钱就不够我买个大大的风筝了。
我从来没有放过风筝。
嘿,那可是个技术活儿。
看别人手中的细线一收一放,风筝就转着圈上天了。
我好些时候总是在广场仰着头看别人放的风筝。
那风筝是否爬得比那最高的楼还高了,是否可以看到云层后面湛蓝的天空,是否可以一眼看到那深邃大海。
风摇晃我呆滞的目光成为两条潋滟的波光,我想起我的糖葫芦。
卖完这些糖葫芦,我就可以买个风筝了,最大的那种。
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有3度。我打了个寒颤,把手缩进衣袖里,把帽子扣在头上。
帽子边缘的绒毛有些长,我从绒毛里看着来往的人。
模模糊糊的人们形色匆匆,我的眼色随着来往的人们忽明忽暗。
唉,买一串糖葫芦呗。
我在心底无声的说道。
我旁边有个差不多和我一样大的小姑娘在卖棉花糖。
她把像红萝卜一样小手不停地放在嘴边哈气。白色的雾气从她的指缝见钻出来,氤氲在她稚嫩面庞上。
我看不出她的悲喜。
于是我走到她身边,女孩惊喜抬头看了我一眼,旋即看到我扛着的糖葫芦,眼神忽明忽暗。
我问她,你也想买一个大大的风筝吗?
她说,我有大大风筝。
那你为什么要卖棉花糖呢。
我妈妈说有别的小孩也想吃棉花糖。
我想了想,从草把子上扯下一串大大的糖葫芦,递给她。
我请你吃糖葫芦,等我卖完糖葫芦后你和我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她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放风筝,但是我现在不吃你的糖葫芦。
我悻悻地把糖葫芦插回草把子的最上面,说,那好吧!
天色昏黄,该走的人都散去,剩一地的杂乱无章。
广场开始有鸽子落下,啄食游人留下的面包屑。
我的糖葫芦还剩最上面的一串,可就算有人买我也不想卖了。
如果小姑娘仍旧不要的话,我就把它喂给那些鸽子。
我走到到那还在卖风筝的年轻人那里。
说,叔叔,给我一个风筝,要最大的那个。
是《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蓝兔,双手握着的一柄长剑是风筝的尾巴。
小姑娘老早卖完棉花糖了,她妈妈对她说,你和那小哥哥放一会儿风筝之后要早些回来哦。
她满口答应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手里的蓝兔风筝。
我自觉地把风筝递给她。
她熟练把鱼线栓到风筝上后,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拿着线团,准备跑起来了。
然而,她一回头看见我。就把线团交给我,说,你逆着风跑。
风从东边吹来,冷冰冰的夕阳把我的影子拖得很长。
身后的小女孩的影子依偎在我影子的怀中。
我头也不回地对小女孩说,我开始跑了,你跟上。
身后的人儿没有吱声,但脚步声响起。
百来米之后,女孩喊道,飞起来了。快,把手中的线放一截,收一半,放一截,收一半...
我诚惶诚恐地照做了,风筝越来越高,仿佛要融入那苍白的太阳里面去了。
我一边扯着风筝,一边把最后一支糖葫芦从草靶子上取下来递给女孩。
她接过糖葫芦,打开。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说,风筝的尾巴上应该也挂满这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风筝终于爬过了最高的那幢楼。
我想,有机会我一定要请这小女孩吃用冰糖做的糖葫芦。不用胭脂红,也可以很好看的,晶莹剔透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