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相机都很麻烦,照片尺寸巨大,要一张张选片,在软件里改小,再上传,渐渐就懒得拍了。
对摄影基本上是菜鸟的门外汉,器材也是贫民窟级别,只好关家里拍吃的。
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学校都是专门上过摄影课的。老师姓陈,是个很侠义的汉子,他带着我们十几个同学坐公交车在合肥到处选景拍照,车钱都是他付,还不够课时费的。
陈老师在讲台上说理论,李健同学坐在我替他精心布置(算准他的路线和心理)的豪华座位上,也不听课,拿笔刷刷的画漫画,陈老师惟妙惟肖的神态出来,再点上几颗痣,我笑的恨不得打滚,又不敢放肆,心里头真是个肝肠寸断。
那时候相机是胶卷,一卷柯达20,冲洗在商之都进门处,也是20,老贵老贵了。24.5张照片(还有半张的你信不信)废片还多,不是闭眼就是模糊的。
因为上摄影课,想买个相机,和二姐提了一句,二大款马上拨款,让我买一个。我选了个一千二左右的。那时候房价大概五六百一平米,现在我住的小区是两万二,按这么算就是四五万的价值了。(请把二姐再来一打)
于是那段时间我就成了班里有钱任性的土豪,相机买了其实舍不得拍,好在我们还学了自己冲洗,可以节约一半的钱。学校有个神秘兮兮的暗房,就像地下党工作室。它很普通很普通,你从旁边走一百次也不一定会注意到。打开门走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就像是世界的尽头,宇宙的洪荒。在水槽边倒是有微弱的灯泡,为了操作必要的光源,灯泡外糊了红纸,很奇异的气氛,像女巫的魔法房间,像国王的秘密暗室,或是黑山老妖的住所……
在里面呆久了,就习惯了,与世隔绝。照片放在白色的平整的大磁盘里,用显影水浸泡,晃啊晃,图像慢慢的浮现。步骤比较讲究,所谓曝光过度,不足,还有一些特殊效果,我这种智商的都是凭感觉操作。当然我已经忘光了那些理论知识和经验。定影水泡过后照片举起来细细查看,之后就可以夹起来晾干了,文艺装b范这时候灵魂附体。我们在昏暗的这处所在,端详着影像浮现,从模糊到清晰,想着遥远的庞大的不可知。
最后洗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黑白照片,因为技艺不精,因为彩色的相纸好贵。或多或少也有几张触动人心的佳作。
在暗房里,年轻的李同学站在水池旁,他一向深居简出,不和同窗说话,就算是我拦截住他坐了几次同桌也从没正眼看过人。他的摄影课却一堂不缺,我欣喜的站在他身旁,而他并不知道。黑暗让我的内心蓬勃释放,我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注视他,肆无忌惮。希望这堂课可以再久一点再久一点。午夜梦回,有种自己也觉得荒唐的熟悉的预感,好像我和他长长久久的共度黑暗。
十几年的恍恍惚惚,有时候在黑夜醒来,看着身边不再年轻的李,心里想着这会不会是梦一场。我还是在那个暗房,因为太黑太暗,我只是打了个盹。又或者已经地老天荒,我们的灰与灵在一起黑暗的小盒子里永恒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