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那些人(一)

随着时代的变迁发展,村子里许多荒废的老房子,有的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有的已经坍塌了。村后面一片树林里,一所用水泥砌成的房子却坚如磐石。这是一个小小的瓦房,没有门窗,乍一看还以为是牛圈猪圈什么的。

这所房子就是为贱狗量身打造的。

没错,他叫贱狗,名字十分刺耳。据说在60年代的农村,名字起的越低贱 ,人就越宝贝,所以人们往往把人的名字改成狗的名字,就像现代的都市人把狗狗改成人的名字,都是出自一种宠爱。

贱狗从小多才多艺,除了写得一手好字,画画更是他的绝活儿。每逢过年,家家户户的墙上都要贴年画,他却在破旧的篱笆墙上信笔一挥就成了的一幅绝美的年华。他画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栩栩如生。前来赏画的人,挤破了他的木房子。

虽然家境贫寒,贱狗的学习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1988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成了全村唯一的一个大学生。那个时候,考上大学是件了不得的事,要放电影庆祝啊。可是他父母年岁已大,毫无经济来源,家里穷得叮当响,别说放电影,就连上大学的钱都没有。

十年寒窗苦读,让贱狗吃了不少苦。自从踏上那条艰辛的上学之路,光是妈妈纳的布鞋就踩破了十几双;昏暗的煤油灯下,他的眼睛熬成了高度近视;自带咸菜到学校,伴着馒头吃饭……不过这一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考上了大学。

可是他东挪西借,求爷爷告奶奶,也凑不上上大学的钱,这实在比考不上大学更令人心寒。他捧着金灿灿的红色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踹了一脚满屋子的书,彻底崩溃了。

离开学堂的贱狗,成了名副其实的书呆子,既不会下地干活,也不会外出打工。相反,村子你和他年龄相仿、小学没毕业的人却盖起了楼房,娶了老婆。贱狗虽然浓眉大眼,一表人才,可是连一个对象也处不上。

失学的痛苦,生活的穷困潦倒,彻底击垮了他。性格内向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愿见人 ,即使在路上碰到熟人,也会打退堂鼓。他变得自暴自弃,衣冠不整:身上穿的黄色的衬衣,仿佛从来没有清洗过;头发胡子像野草一样疯长……

人们看到,他经常蹲在地下拿着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好像在演算一道习题。后来,他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仰天长啸,时而破口大骂,时而哈哈大笑,有一天,他竟然一丝不挂地游走在乡村里。

贱狗疯了。

女人见了他赶紧回避,孩子见了他吓得哇哇大叫,于是村长号召几个人砌了一间房子,把他囚禁起来,每天定时给他投食。

有一天,贱狗“越狱”出来寻找食物,误食了刚打过农药的食物,死在荒山野岭中,结束了他三十岁的生命。

替他惋惜的同时,人们说,如果有人开导他一下, 或者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或者向他提供经济上的援助,他一定不会有这样悲惨的人生。

他死了,从此村子里自在极了。很多年过去了,人们渐渐忘记了贱狗。

只有这座摧不毁的房子告诉人们,他曾经在这世上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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