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淘洗记忆最好的东西,很多往事已经在岁月中斑驳甚至消逝,但有的却历久弥新。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搞文艺晚会,要求各班出节目。不知谁出的主意,要求我在本班节目上场前报一下。具体的内容已经忘却,只记得我报幕的时候很幽默,博得了师生的掌声。活动结束后,我还获得了一张奖状。这件事让我颇为兴奋,让我喜欢上了主持,对自己的文艺天赋有了自信。甚至让我喜欢上了唱歌、朗诵。以后,班级的各种活动,班主任都让我负责。直至上了初中,同学们依然积极举荐我当文艺委员当班长。那时的初中,经常举行朗诵比赛以及晚会,全校的师生集中在操场上,整个下午都不上课,由老师组成的评委在下面打分。我很少得二等奖,基本是一等奖,以致有的参赛同学听说有我上场就气馁了,决不去争第一名。后来,学校的元旦晚会也让我主持,起初还让老师带着我主持,后来直接让我自己担纲。每次主持,我很洒脱自如,不时妙语连珠。我把整场晚会的节目串成一个故事,可能到现在也没有晚会像我这样创新。那时,我在学校小有名气,全校几百口学生,几乎都能认识我,包括老师,每次去办公室,他们就会说这不是我校的“小明星”嘛。走在乡镇的大街上,经常有人指指点点,意思这就是某班的某某。这让我很受用,很早就感受到了明星的滋味。遗憾的是,我没有坚持自己的特长。那时只要语文老师上课,都喜欢让我用普通话范读,有的人在下课后就会讽刺我,说我另类。弄得我说普通话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记得一次卫生检查,我和各班的班长做评委,在我总结的时候,我用普通话,一个比我高一届的家伙粗暴的打断我的发言,要我用方言说话。这件事对我影响很深,在这样一种环境中,我渐渐迷失了自己说普通话的习惯。后来意识到说普通话的重要性时,已经是带有方言的普通话了。有时天真的想,如果我生活在大城市的某个重点学校,受到某个老师的青睐和关注,我会不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主持人呢!多年之后,读到一篇文章,其中写道:这个世界,总有你不喜欢的人,也总有人不喜欢你。而且无论你有多好,也无论对方有多好,都苛求彼此不得。在辽阔的生命里,总会有一朵或者几朵祥云为你缭绕。可惜,早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那时我还有一项比较出名,就是擅长写作文。就读初一的第一篇作文,人家像挤牙膏一样憋不出词来,而我竟然把作文本写完了。语文老师大加赞赏,在作文课上把我的作文拿来范读。这更激发了我写作的欲望,每次作文我都要绞尽脑汁,要写出与别人的不同。那时,我表现出了对文学的浓厚兴趣,我阅读了大量文学书刊,当时很有影响的作家我都能娓娓道来,蒋子龙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刘心武的《班主任》,茹志鹃的《百合花》,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李存葆的《山中,那十九座坟茔》,别的学生从未听闻,但我都读过了。那时,出现了很多少年作家,最出名的当算上海复旦附中龙新华写的校园早恋小说《柳眉儿落了》,因为题材突破所谓禁区,反响很大。所以时隔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忆清晰。那时的我,也萌生了当作家的念头,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幼鹏,寓意自己志在长空,只是尚在幼年阶段,将来一定会大展宏图。以致很多人不知我的真名,直至前段时间同学聚会,有的同学还叫我幼鹏。有的同学和我开玩笑,给我起个诨名“左盆”。于是,我就改了这个直白的笔名,把鹏拆开叫“双月鸟”,再后来直接叫月鸟,觉着这个笔名更富有诗意,更让人心生联想。那时,为了写小说,我迟睡早起。人家熬夜是做作业,我却忙于创作。人家早起是背书,我却是写诗。月圆月缺,小鸟鸣啾,都会激发我的诗情。现在想来很天真,希望自己少年成名,改变命运。甚至对父母说赚稿费还他们给我买书的钱。遗憾的是,我投出了不计其数的稿件,都是泥牛入海。现在感到荒唐的是,就是我不知从哪看到,寄往一些大报社的稿件只要把信封一角剪掉,就可以免贴八分钱的邮票。遥想当年,稿件寄出后还眼巴巴的等着回音,殊不知那些稿件都被当垃圾扔了!现在,作家梦已经尘封,但那段青春激情依然在血脉里汩汩流淌。
我本来是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初中的。由于我“不务正业”,我的成绩下滑了。最后我上了一所普通高中。我幡然醒悟,作为一个农村的孩子,改变命运的最重要途径就是考大学。我辞去了学生会的所有兼职,开始专心只读“圣贤书”。高中时,我住的是集体宿舍,一个年级两百多号人住在大通铺,臭脚丫的气味熏得人喘不过起来,嘈杂声闹得你无法入眠。我索性迟去睡觉,跑到学校的路灯下背书。直到宿舍安静下来,我才悄然进去。那时的学校管理非常宽松。为了抓紧时间学习,我和一个叫熊杰的同学从家里带来炉子放在宿舍,留星期天我们在校生火做饭。学校的四周田野,是我们读书背诵的好去处,我们旁若无人,大声诵读。青春年少,意气奋发,朗朗书声,在田野中回荡,连鸟雀也被我们感染,叽叽喳喳的跟着凑热闹!高三时,我们学习如痴如醉,半夜时分,一个同学在恍惚中爬起来,到处找他的非洲,一直成为笑谈!高考结束后,我以为我上不了大学,就去报了县教师进修学校的“高四”班。那天,我正在课间溜达,一个同学告诉我说县教育局门前公布的领取录取通知书的名单上有我。我课也不上了,跃上自己的破自行车一溜烟到了教育局招生办,原来我被一所师范院校录取了。那时,考上大学就成了“公家人”,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十几年寒窗终于有了回报。我浑身都是劲,赶忙往家里飞奔,恨不得一步到家。那刻,真正体会到了诗人孟郊所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也更加理解了范进中举后为什么会疯。到家后,母亲正在田地里干活,得知我考上的消息抚掌连说两声:好了好了!多年过后,这幕场景一直历历在目!
青春易逝,很多往事已经被岁月的河流带走。留在河底的那些腻滑的贝石愈显光亮。这光亮,也许就是我人生芳华,而这芳华也将照亮我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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