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剧场前我回头望了几次已经空荡荡的舞台,孤独的椅子还在中央,像个琥珀,凝住了台上所有的喜怒哀乐。仿佛舞台还是多次谢幕都掌声雷动的样子,最后五分钟我拍红了手,止不住泪流,只想赖在戏里,不愿出来。
走出门,拿了纪念品,道过谢,汇入谈论着感动瞬间的人流中,走在灯影背影重叠在一起的小路上,我捏了捏徐大志的手,恍若大梦初醒时,一半还在戏中,一半却回了生活里。
爱情是什么?是柠檬味的明明,是为爱撕心裂肺病入膏肓的明明,是养犀牛的马路,是奋不顾身一心为她的马路。爱情是什么?是偏执是疯狂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是欲语还休的情话,是恼羞成怒而又无可奈何,是痛在其中却欲罢不能,是一只恋爱的犀牛。为什么哭?戏里走了一趟,绕得出其中红尘迷局,识得出适可而止之稳,却看不透生活之困。三种角色终会在一个人身上轮回,马路、明明和陈飞。
“凉茶苦不苦?苦。那你还喝吗?喝。”
大梦累人,随它哭随它笑,现在疲惫不堪,提笔却悬。但既然是个人偏见,就索性敞开了写。
《恋爱的犀牛》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讲一个男人(马路)爱上一个女人(明明),为她做了一个人能做的一切,可女人还是爱着别人(陈飞)。
喜欢的博主写过一句话:通过“非人”来揭示人性,比平铺直叙要更彻底。用来形容《恋爱的犀牛》再合适不过,马路和明明为什么偏执地爱着得不到的人,为什么马路为了不让明明受伤而去找她爱的人理论 被打却还是说:他们会对每天打人感到腻烦的,再说他总有一个人的时候。
纯粹的爱回到最初,就是动物的本性,赤诚、干净、简单、直白,强烈的目的性和摩擦出的伤害却是难以避免的附属品。犀牛会为争夺所爱拼死打斗而遍体鳞伤,人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动物罢了,有了思想,自封为人,面对爱情却没什么不同。
剧本里马路砍死了图拉,掏出它血淋淋的心脏,对明明说: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图拉的心,和我自己,你收留他们吗?明明,我亲爱的,温柔的,甜蜜的。
在警察冲进犀牛馆时,马路依然无动于衷,紧紧抱着明明,明明看着远方,唱起:对我笑吧,像你我初次见面,对我说吧,即使誓言明天就变,享用我吧,人生如此飘忽无定,想起我吧,在你感到变老的那一年。
偏执的爱在现实生活中肯定存在,但他们二人是极致的个体,把偏激面表达得淋漓尽致的个体。其实这有些不符合常理,游戏设定中他们最多就是被投入大海的石子,泛起名叫情痴的涟漪,个体的挣扎在大数据的控制下永远无力,掷地而有声都做不到。但这也是话剧的有趣之处,给观众足够空间去重建想象力,把可能性的触角不断伸长。
我爱他们的偏执,迷人而不可抗拒。想起剧本中的一场:体现着人类的智慧和力量的大钟就要建成,众人激动不已,积极讨论着,只有一个市民说到了爱情,众人对他侧目而视后合唱起:爱情是多么美好,但是不堪一击。爱情是多么美好,但是不堪一击。像个隐喻,在这个人人都寻找着利益与情感的平衡点,确保自己不吃亏的时代,马路偏执地与世俗对抗,倾其所有遍体鳞伤只为所爱之人。太迷人。
英语里有句俚语:Do or die. 我愿孤注一掷,也甘愿为之付出,不道痛楚。我自孤独地爱着,梦着,人生浮沉,聚来又散,没试过怎可说爱过。“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感动,那么多的痛苦,在狂喜和绝望的两极来来回回,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想到杜拉斯说的话:“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他们做到了。但这更像是一个警钟,长鸣于心耳,震耳欲聋。适度的,在被对方容忍范围内的,不妨碍社会秩序的偏执可以被谅解,但强加和折磨就使一切没了最初的期待。
谢幕时马路高喊:请勇敢去坚持那些美好的!我悄悄说了声“好”。
剧本的前言也写道:我希望看过戏的观众,能感到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持,可以坚持的。至于爱情的结局不是这个戏里所关心的。
结局不再重要了,马路一直是这样的马路,明明也一直是这样的明明,哭过笑过,我也该回生活里了。
马路:"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你是纯洁的天真的水流一样的,你是纯洁的透明的玻璃一样的,阳光穿过了你,却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明明:“他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眼神,他的温柔也是小野兽一般的,温柔违反了他的意志,从他眼睛里泄露出来。他自己仿佛也意识到了,为此羞愧似地故意表现得粗鲁无理,就像小野兽朝天空龇出它还很稚嫩的利齿,作出不可侵犯的样子。”
这是我看的第一部话剧,剧本我看过不下五遍,不夸张讲,它住进了我身体里,成了永远的一部分。 我想我还会再看很多遍《恋爱的犀牛》,不过,这份爱,只有我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