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最长的陪伴,可能就是电动车了。
妈妈提出买车计划的时候,我是反对的,首先,那时候我很胆小,说白了就是怂,其次,我有辆很好的自行车,托它的福我的双腿一直保持着完美的曲线,令我无比自豪,所以我认为买车纯属是画蛇添足。
但是妈妈不同意,认为有了车我可以多睡一会,高中生需要的是睡眠和营养。
我想了想,母爱貌似没法反驳,就同意了。
周末那天我爸把电动车推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骑回来?”我想起来他小时候教我骑自行车。
“我掉沟里去了,”他淡淡的说,突然抬头仰望天空,“还撞坏了人家的新车,赔了70。”
我大笑。
他把钥匙塞到我手里,“车是你的了,”突然他装作很凶的样子,“这可是我推回来的,你要是弄坏了,你自己去修!”
那辆车后来跟了我很多年,每天骑着它往返在家和学校之间,后座上有过男生也有过女生,男生总是抱怨伸不开腿,女生在我拐弯太猛的时候会轻轻扶着我的背。晚自习结束之后我和小伙伴们一起上路,他们的山地自行车骑得飞快,总是远远把我甩开,在某个十字路口我们分道扬镳,黑暗里我的车灯亮着,妈妈在楼下等我。
有一次下课的时候,我们惊喜地发现外面下雪了,银色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绽放,学生们一会儿就在地上留下无数交错重叠的脚印,校门外已经被家长们挤得水泄不通,一辆私家车甚至不顾阻拦开到了教学楼下。
我们不怕下雪,也不怕凛冽的寒风和湿滑的马路,甚至不担心摔倒和感冒,就那么一往无前的冲出去,把车速提到最大,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耳朵和脸,雪片噼里啪啦的打在我眼上,我只能看见汽车的尾灯,我的头发结冰了,冻得头皮发麻。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停电,以致于我家周围的一片都陷入了黑暗,路上的雪很厚,只有几道车辙,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光点,也是和我一样回来的学子,到家的时候,妈妈在楼下等我,先用手弹掉我头发上的雪块儿,然后告诉我,爸爸摸黑给我煮了碗热馄饨。
年轻真是无所畏惧。
如今我已经大学毕业,人在杭城,一直陪着我的还是我的宝贝电动车。
这辆车是我自己买的,当时我宿醉未醒,一脸痞子像,老板给了我很大的优惠,后来我还给他介绍了客户。
我曾经骑着它过了横跨钱塘江的大桥,和朋友一起到城市阳台,江水苍茫,背后的市民中心灯光辉煌,我们俩吹着风闲扯,然后骑车回去。
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景色可谓壮观,人们零零散散的从楼里走出来,骑上电动车,汇成一股铁流,有时候你被前后左右的电动车夹在中间,没有人减速也没有人超车,女孩子的长发飘扬,碎花裙子抖得不成样子,男人的嘴里斜叼着一支烟,汽车看到我们也会退避三舍,只有红灯才能把我们拦下。
我的后座上仍然不时的坐人,只可惜没载过喜欢的姑娘。
南方总是下雨,不时地来台风,台风来的时候,下雨就像下刀子,雨衣只能护住你的上衣,却挡不住裤子和鞋,我在等红灯的时候淡定的抹抹脸,把鼻涕吸回去,保持着中等的车速,慢悠悠地骑回去,停好车后淡定的抽出雨伞,迈入雨中,持伞的手微微有点发抖。
因为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