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必然是雪糕。
酷热的午后,日子都被晒蔫了,空空的小院里没几个人,我在阴凉处竖起耳朵,听到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巧克力雪糕,橘子雪糕。
那时的我就跟听见南方黑芝麻糊的那个小男孩一样,坐不住了,捏着正好的钱就冲到温度可达四十度的日光浴里去,远远看着一个戴着白色大宽圆边遮阳帽的老爷爷,艰难地蹬着三轮子向院里缓缓驶来,我开始行注目礼,直到那车越来越近了,我才故意装作很懂事地喊一句,“老爷爷,我买雪糕。”
卖雪糕的老爷爷就踩住刹车,从车座上下来,把车斗里的白色木制箱子打开,厚厚的白色棉被下面就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雪糕。
如果上一次吃的是巧克力味的,这次我就换橘子味。可以说,好几个暑假,老爷爷的衣着不变,三轮子不变,装雪糕的箱子不变,雪糕的种类也不变。永远是这两个色素超标的品种。
第二件,西瓜。
小时候吃的西瓜,很少有从头甜到底的。买西瓜跟买彩票一样,靠运气。
实际上,那时候的西瓜品种决定了很少有脆沙甜的西瓜,但买西瓜的人都满怀希望,期待在那敲敲听听的经验里,找出一个能够超乎时代,跨越地域的甜瓜。
选瓜的时候,卖瓜的人会用刀子切出一个三角形的小口子,掏出来让你尝。你一吃就很难心了,不买好像吃人家嘴短,买回家至少能扔去一半。
但往往那个三角也会很甜,所以大家也抱着买回家切开果然是个脆沙瓤西瓜的美好愿望,把这个比炸弹还重的大家伙卡在车筐里,回到家兴冲冲打开,一家人吃到肚子撑成炸弹,也没吃完,那西瓜就成了大家相互谦让的绝好道具。
果然吃不完,就会出现在第二天门前的塑料袋里。
那时候我有个从来不浪费西瓜的亲戚,每次 串门他都会买20斤重的西瓜,我们先吃一波,最后他来收尾。吃西瓜毫无压力,心情也是轻松愉悦的。
第三件,汽水。
一定要把一个个玻璃瓶的汽水卧倒在一块块厚冰之上。那叫冰镇汽水。
小卖店外面会挂着一个长长的绳子,绳子的一端是瓶起子。从冰块上拿起一瓶淡绿色的瓶子,“呲”地一声,气儿从瓶嘴泄露出来,有时候泡沫还会顶上来,把满手弄的湿答答,黏糊糊的,那都顾不上了!冒气儿的瓶口此刻散发着冰冰凉,心飞扬的感觉,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瓶汽水下了肚,打嗝是对这瓶汽水和卖汽水的人最起码的尊重。
如果汽水放到装水的大盆里,中午的时候,那盆里的水温都可以洗澡了。但汽水从那里拿出来,喝着还是很清凉的。
小学时候伙同几个小伙伴去公园玩,看到好多用于冰镇汽水的大冰坨。我们又渴又穷,于是突发奇想去啃那个大冰块。
汽水固然好喝,那冰块却一点都不友好,结实得像花岗岩。我们以为至少像冰棍一样可口,但最后我们懂得了一个道理,冰块一点都不甜。
对。夏天必须甜。不甜不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