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人有三急的说法,于是上网查了一下,到底是哪三急。于是乎内急,心急,性急比较平和周正地出现眼前,注释分别为如厕,生孩子,洞房花烛夜三个例证,恰切也相对有意思。顺便看了一下六亲不认指哪六亲,却是父母兄弟妻子。于是感慨一句,六亲不认的家伙,就真真不是人,然而和尚岂不也是一脚如空门,从此六亲为路人么。然而一个人遁入空门,多少又有点伤心人别有怀抱的意思。被动无情终至于忘情。忘情忘性,自然再世为人,色即是空了。我辈俗子一介,还是看看三急为是。
小时候会做梦,然后梦见自己满世界的找厕所,终于厕所没找到,什么地方都有人,路边树下临时解决都成不可能,终于醒来,已经是一分钟不能耽搁。当然要是梦见找到能够解决问题的地方,那才是大大的悲剧了。也有在人家的玉米地里烤田鸡吃,火都生好了,调料撒上,肉都烤到微温,这时候有人以为着火跑来查看。跑吧,满世界提溜着一串青蛙转,又不甘心到嘴的肉飞了,于是转战一大片玉米林子,终于吃到嘴了,也终于不知道几分熟。也有不知道祸害了那户人家的果树,然后这户人家的八尺汉子,或者恶婆娘像我们祸害了他家姑娘一样,怀着必灭我们而后痛快的心在村子内在巡回扫荡,等着任何一个胆敢回窝的敌人。天空渐渐低沉,天色暗转,我们看着村里耕地完毕的牛马都回家去了,放羊的孩子赶着羊群回家去了,地里除草完毕的女人回家去了,乌鸦哇哇的叫着,也要回巢了。我们逡巡徘徊着,有家没胆子回啊。
也许是冬天也已经觉得自己延续得太长了,终于不太耐烦起来,一场春雨不经意就淅淅沥沥起来,继而潇潇洒洒,正所谓天潮潮地湿湿,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迷蒙。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我听见父亲一边收拾院子里的杂物,一边悠然发着叹谓。谁说不是呢,出门一趟,又不想打伞,头上衣服上很快粘上了一层,等到了朋友家推门进去,屋子里的热气迎面铺开,我的眼镜马上被一层白雾蒙上,听见人声,不见了人影。云深不知处,你们家不知道热嘛。
我常常就想,雨的前身到底是什么。如果轮回说是真的。每一滴雨都是有思维的一个小生命,他们可以在空气中呼吸,可以思考,可以迎风飞舞,然后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落下。我告诉孩子们,春雨定然是不可以说话的。孩子扑闪着鸟儿翅膀样的眼睫毛问为什么,不为什么,要是每一滴雨都可以说话,我们岂不是要被吓死了。北山根下,朋友家的一树老梨树开出一大簇一大簇的白梨花,整个院子里弥散着淡淡清香,我们从外面走进来的几分钟里,天空就飘起来鹅毛大雪花,让人感受到燕山雪花大如席的酣畅。这是一座正真柴门闻犬吠式的院子,房上树上都马上像画里面一样。他们家院外的园子里还养着牛,人坐在屋子里欣赏着墙上他收藏的历代字画,一声牛叫声,恍然觉得古人某某山人的字号,真是恰当极了。大家纷纷感慨雪花之大,于是有健谈者说起西路的雪,未开口先是几句感叹,听的人也就觉得西路的雪真大。其实我不知道西路具体指什么地方,但是映像中似乎就是张掖武威,西出阳关,古丝绸路沿线了。可惜我并未去过。然而也许正因为没去过,才觉得那里的雪真过瘾。
一场春雨,一场含水量特大的春雪。整个冬天春天就没有什么明显界限。敏感的人写着“随风潜入夜,融物细无声”的句子,或者是“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或者是“雨中山裹路,灯下草虫鸣”,总之那人感动在雨中之后,然后全然无心的感动了千年后的我们。我但爱陆放翁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觉得整个句子就是我手里吃的杏子,或者我手里拿的一本线装书,具体可感,又颇具有可供清玩的意思。当然《红楼梦》里曹雪芹借黛玉之口批评他的“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得声色俱厉。扯淡,咱们就是喜欢。究其所以然,我辈总是俗世中人,不淋点雨,你怎么知道淋雨的痛快。一场雨,又一场雪,冬天越走越远,终于春暖花开,整个人也就觉得快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