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冈有一山,位居城南,名曰南山(寨)。
三年前登南山,途经山麓,见一老旧瓦房,砖墙淡褪,瓦顶破败,红漆凋残。老人独自坐在堂屋前,他的瘸脚的瘦狗在门前山路上来回逡巡,也不恶叫,也不友好,尾随着离了老屋十几米,便耷拉着耳朵兀自钻进路边的茅草丛中去了。
今再过旧地,见瓦顶正被人修葺,此人四十上下,可能是老人的儿子,可能不是。一来一回,狗不再见,或许老人养不动了,或许窝在哪个茅草丛中贪睡了一下午,或许已年老归西。老人还在,就在三年前的那个位置,背对着堂屋的方向,安静地坐着。时间为他在这一刻停歇了。他双目浑浊,视线却深邃、幽长,我望向他所望的方向,青烟缕缕,挂纸飘摇,遂一路猜想老人在想些什么。
于人,于狗,于一切生物体而言,我们都被强行带到了世间,在熟悉与不熟悉的环境下,在期许里,在岁月中,自发与被动的成长,一路匆忙。也曾想过何时慢行,何时快步,也有权选择何日归途,归向何方,可变数难料,最难算计的是人生。我们被上辈人带来了人世,还被附赠了紧巴巴的一辈子,可以说,生并不是我们自己的,与生俱来的家庭、时代和环境,无从预料,无权选择。可活却是。我们不得不在人群熙攘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学习,长大,成家,生子,接二连三地带来另一个新的生命感受我们曾走过的一辈子。为何害怕孤单,为什么要带孩子来这个世上,为什么每天又苦恼于父辈间的周旋和儿女们的教育中?我们道不出所以然,只知道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这样做一定是对的。于是,生的接力棒自然而然地落给了下一代,祖辈们的眼睛殷切地望着我们,我们怯懦,我们胆小,于是我们选择了无穷无尽的生。我把这种无穷理解为轮回。
无穷的生死中,总有那么一群人,似悟透了人生,厌倦了轮回,他们选择先行和自由,他们通常都孤独。更大部分的人选择服从命运的安排。他们中间,只有相当少的一部分人接近生的真谛,苦苦追寻、思考缘何而生,为谁而活,尊重、感念生的同时,积极而又向上地活;而大部分的人,还从未真正涉猎、接触过生活这一“哲学”名词(笔者比喻),要么追求快感,要么苦于奔波,何为快乐,何为痛苦,何为人生,从不思考,概不自知。我不知道老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具体在想着什么,或许他是前者,我不希望他是后者,我希望我们都不是后者。
今为寒食,本不宜挂亲,但明辰要动身回公司,遂家人临时改为下午上坟。于半山腰匆匆下山,所思所想,戛然而止,随风而化。以上!
——2017/4/3 于武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