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写作方式乍看起来很随意,因为作者想到哪就写到哪呗,跟我在上一篇文章中提到的读者视角完全矛盾嘛,但细究起来,还真不是这样。不给读者完整的故事,但是却处心积虑地让读者从场景、从对话、从心理去猜测,这种猜测往往是模糊的,读者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方式,但有的读者就喜欢这股劲儿,够酸爽!
看这本书,你可以很轻松,不用想太多,看就是了,看他质朴的语言,看他描述底层人民的生活,看他们的幸福与哀愁,当然,大部分是哀愁。但你也可能会很累,因为你总能从他简单的语言中看到更多的故事和更深的内涵,你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你总会有意无意地为故事续更满意的结尾。
千万不要问我,“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这个句子或者这题目到底想说明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啊,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句子很精妙吗?就像一位美女一样,美就好了,不想着共度一生的话,远看着欣赏就好,管她是不是有内涵!所以说,这个好看的句式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说真的,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同名的小说在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或许我们该这样谈论卡佛,他讲述的不是故事,也没有意义,他只是把一个又一个的人物、对话、场景摆在纸上,他所有的作品仅仅只是一个个具体的生活场景的展现,比如瞬间的疏离,莫名的出轨,意外的伤害,生活的断章。他的小说中人物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在努力地生活,但从不追寻意义,我们这些读者何必要苦思冥想其中的道德意蕴呢。就像高考里常出的那道经典题目:最后的那场雨说明了什么?能说明什么?就是赶巧不巧,天上就下起了雨呗。
很多人反映看不懂这本书,就像米兰昆德拉一样,卡佛的书不是想让你看懂的。生活阅历的不同,文化环境的差异,家庭教育的悬殊,这些都会影响你对小说的解读,更何况作者压根就没想让你读懂这本故事。能够根据作者给的故事框架,多多少少看到些自己的故事,这就够了。
豆瓣上有人这样说:卡佛难读,主要是卡佛的小说没什么情节。有的时候就是一个生活场景,或者几个人的对话。读起来让人觉得无头无尾,莫名其妙。这也是事实。但这也恰恰是卡佛小说的精妙之处。他要的就是在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场景之中来创造一种属于小说才会有的味道。需要你动一动脑筋,付出一点思考。如果说偏激一点,卡佛的小说是写给高智商读者读的。也就是说,如果你读懂了了卡佛,你可以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啊,我原来也不笨。这就是乐趣所在。
我不能再同意了。
摘抄一些书里的结尾,总让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
她不停地跳着,她告诉所有的人,这件事里其实有更多的东西,她想把它们说出来,过一会儿,她放弃了。
《凉亭》
我听见一辆车子发动起来,接着又是一辆。他们对着旅馆打开车灯一辆跟着一辆,驶离这里并汇入公路上的车流。
“杜安。”霍莉说。
就连这,她也是对的。
《我可以看见最细小的东西》
我想了一小会儿屋子外面的世界,然后,除了想着我得赶紧睡着外,我不再想其他任何东西。
《纸袋》
我们握了握手。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在回芝加哥的路上,我才想起来我把他那袋礼物忘在吧台上了。这样也好,玛丽不需要什么糖果,不管是杏仁巧克力还是别的。
那是去年的事了,今年她就更不需要了。
《洗澡》
电话铃响了起来。
“是我!”他说。“喂!”她说。
“维斯太太。”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是我。”她说,“我是维斯太太,是和斯科蒂有关吗?”她说。
“斯科蒂。”这个声音说道,“是和斯科蒂有关。”这个声音说,“这个和斯科蒂有关,是的。”
《告诉女人们我们出去一趟》
他从来不知道杰瑞到底想干什么。但这一切都始于,并结束于一块石头。杰瑞对这两个女孩用了同一块石头。先是那个叫莎仑的女孩,然后是那个本来该归比尔的女孩。
《大众力学》
她要这个孩子。她去抓婴孩的另一只胳膊。她抓住婴孩的手腕往后靠。
但他不愿意放手。他感到婴孩正从他手中滑脱,他使劲往回拽。
这个问题,就以这种方式给解决了。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我能听见我的心跳。我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我能听见我们坐在那儿发出的噪音,直到房间全都黑下来了,也没有人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