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丑丑i
大年三十午饭前,和爷爷一道,给故去多年的曾祖父曾祖母烧纸钱,小姨与两个弟弟同去。因身体的缘故,已有三年不曾去。而今屋后的这片田地已多了好几座新坟。两位老人的坟地不在一处,爬坡上坎都由大弟弟牵着我,一路都有许多村里的人过来祭祖。爷爷和小姨走在最前,让我免于和他们过分的寒暄。
爷爷点燃香烛立在曾祖父的坟前,给我和小姨分了几摞纸钱。燃烧的纸钱灰烬飘在眼前,爷爷讲,我们老汉儿一辈子都说有了你们俩个娃儿(妈妈和小姨)他才吃饱了饭。小姨说,爷爷一辈子啥都不求,只求有碗饱饭吃。
爷爷要放鞭炮,我烧完手中的纸钱,起身准备离开的一瞬间才想起,忘了给曾祖父说一声,我又能来看他了。
爷爷指着我们菜园子边那几座坟说,待会也给那些先人们烧些。小姨问,那都是谁?爷爷说是我们的发家 。一算也大约有几百年的历史 。
祭祖的人很多,儿时熟识亲热的几位老人在近几年相继故去,他们的儿孙用背篓装着鞭炮香烛等来祭拜,让孙儿们跪在地上叩头祈愿。
我愿意相信,至少在辞旧迎新,焚香祭祖的年关的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都是虔诚的。尽管在老人生前,曾不止一次受过他们的咒骂。
近些年,年关时节,院子里越来越清冷。儿时熟悉的老人们一个个离去,健在的也苍老无比。一起长大的姑娘们或远嫁、或加班,比人声更喧闹的是,回荡在山间的狗吠和鞭炮声。漂亮的小轿车驶过沥青的村道 短暂停留之后就消失在视野里。
夏天的时候,也曾一个人走到老屋院子。这是如今院子里为数不多的老房子,这里收藏着关于童年的几乎所有的回忆。
儿时姑娘们成天在院子里疯跑,躲猫猫、偷枇杷、摘葡萄和樱桃,大人们在夏日夜晚围坐在院子里,打着蒲扇话家常,老人们都唤我月亮。那是成长岁月里一段极美的时光,像冬日钻进婆婆晾晒的棉被里的暖阳 。
如今院子里只有几户人家,白天野狗在田野院子里撒野,把鸡鸭吓得上窜下跳,乱撞乱叫,夜晚静得能听到鸟唱蝉鸣,风吹动树叶的声响。老房子就这样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任由蜘蛛在房梁结满了网,青石板铺就的院坝缝隙间杂草在放肆地生长,木门因陈旧腐蚀而嘎吱作响,墙皮已经大片大片的脱落,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垮掉。门上的铁锁早已锈迹斑斑扭曲变形,可它还是倔强的挂在上面,好像是要替我们把这一切都锁起来,好好珍藏。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写的文字都是在讲述关于故乡这个小山村,我不能像别人一样,写灯红酒绿车书马龙的都市?
每当回到这个地方我才能明白。这是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从出生的第一眼我看到的是它,尽管因为读书不断地在走向别的城市,但是终究我还是要回到这里。无论四季如何更迭,草青木长或是衰败枯萎,年岁逐增的我始终都是和它在一同生长。
在故乡的山山水水中出生,带着希冀走向辽阔的世间,最终裹挟着一身风霜回到这熟悉的山山水水中来,后来才发觉“乡音无改”便是对这片土地的最大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