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灵怔怔的望着他,凝噎道:“不,你骗人,你明明也如我一样,却为何没有勇气直面这一切?”
云游只摇头苦笑道:“兴许我们一开始便是错的,现在回头还来的及。
有些人不属于你的,再如何喜欢,再如何勉强也是无用。”
清羽灵执拗道:“不,我偏要勉强,只要是我所喜欢的,谁也不能将他夺走。”
她此时才明白自己当初不与清墨师姐争夺南山,并非全是因为姐妹情义,更多的是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
云游轻轻将她手解开,冰冷冷道:“可我并不喜欢你。”
他说这话清羽灵虽知是违心之言,然也如心被捅了一刀般难受,可自难受一阵,便即又微微一笑道:“好,幕大侠,自今日起咱们算重新认识。
我相信即使再轮回一遍,你依然会再次喜欢上我的。”
云游一愕,却见她格格一笑,蹲身一拜道:“小女子名叫清羽灵,来生请多多指教。”
这一幕让云游不禁无可奈何的会心一笑。
这一笑让先前的一番狠心之言登时化作泡影,抱拳回礼道:“在下幕云游,请姑娘多多关照。”
他自比清羽灵大了不少,然清羽灵在他面前总是如姐如母的护着他,让云游自甘为小。
二人相视一笑,宛如初见,故地故人依旧,只是当初那个上窜下跳逗清羽灵发笑的小猴子却成了清羽灵自己。
因果轮回,世界就是一个圆,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南山无可忍耐,打破这旖旎风景,怒道:“小师妹,你让开,这小人我今日非杀不可。”
清羽灵却张手拦在云游身前,嗔道:“南山,你怎么变得这样心恨,他到底也是你亲哥哥,若要杀他就连我一块杀了吧。”
南山一凛,寻思今日在场千余人众都放他不过,也不必自己来担此残杀兄弟的恶名,惹得小仙女生厌。
况且还有真君在此,料来谁也不是对手,盟主之位唾手可得,是以卖个人情,冷冷笑道:“好,小师妹,我冲你面上,今日且饶他一次,下次便不会这么好运了。”
“多谢师兄成全。”
清羽灵一喜,拉了云游便欲出阵离开。
忽听身后的真君笑呵呵道:“且慢,小张仪,你师父身子近来可好?”
云游一怔,回头奇道:“不知前辈所说的师父是谁?”
“自然是传你一身本领的魔教魔头风老头了,难道你也有几位师父不成?”
云游心想我这身功夫推究起来却也不知师从何人,多为自己所悟或本自具足。
如要硬说师承,也只能将那仙鹤道人抬出来,只是这名头太过虚无缥缈,索性只笑而不语。
真君见云游微笑默认,突然怪笑一声,云游但觉劲风扑面,那八阵子中的南乾西坎与及西南方的巽位三位弟子猛的摔出阵外。
群雄骚动,面面相觑,谁也没瞧见发生了什么。
却听真君笑呵呵道:“风老头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你这一掌接的不偏不倚,只是有些似是而非,难道那老家伙又另创了新功夫?”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均想他所说的风老头多半便是那魔头风千千了,看来他们是相识的,可接掌的是谁?
并没有看到真君和谁接了一掌。
原来适才真君倏出倏进,已自红帐中发了一掌,而接下这一掌的正是云游。
二人同时使出“无相神掌”的“销声匿迹”,但云游过目不忘的本领并非习而用之,每每都会自悟而生出新的要诀。
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只有经过自己所领会的方为己有,故而那无相神掌自他使来柔劲有余刚猛不足,总是遮拦多而攻势少。
云游为他这雄浑的掌力迫得胸闷难当,体内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也幸在他这一掌防多攻少,如是生搬硬套,以攻对攻,必然给真君强劲的内力给碎心脉不可。
清羽灵见云游面色难看,忙关切道:“幕大侠,怎么了?”
她自说重新相识,便改以大侠相称。
云游笑了笑,已知这真君绝非是徒有虚名,自己生逢高人无数,却也没有如今日这般,远远超出了自己心中对于武道的想象。
单此一掌看来,能在他之上的,恐也只风老头一人矣。
傀儡音魔二人虽也未看清真君发招,但真君既然说了,便应声大喊起来:“平原神教,平定中原,真君成仙,得道升天……”
说罢台下平原神教的弟子便齐声附和。
南山立在真君轿旁,生恐将他给惹恼了,口里不说,左手上下举着扇子助威。
云游只摇头苦笑道:“前辈定然就是无相圣殿的剑自如了,我早该想到的。
这什么平原神教便是你盗了圣殿内的神功后所自立的教派。”
他听真君和风老头相识,且使的是无相神掌,想起昔日快先行所言,是以料定轿中的正是那圣殿叛徒剑自如。
傀儡音魔虽为其徒,亦不知他真名,听云游说来相顾错愕。
清羽灵和群豪皆是不解之色。
但听真君忽而叹声说:“看来风老头始终还是和你说了那令水星城蒙羞的旧事。
今日只有你一人前来,想必风老头是毒入膏肓了。
哎,我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向他展示我这无上神功,练至此等境地,只剩下孤寂,又复有何用?”
真君声音中满是遗憾,似乎有一件极其有趣的好玩物事要在老友面前炫耀一般,然老友人却已不在时的落寞哀伤之感。
云游想他所说的毒自就是那蚁骨钉了,不见风老头出现,便以为已快要不行,才让自己只身前来阻其成就美事。
“唉,如不是各为其主,老夫倒可和他成为知交至友。可惜可惜,这么位英雄人物就这样没了。”
真君话音一落,只见轿中踏出一足,接着一位道人打扮的干瘦老头手托白绒拂尘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一头银发胜雪,两道白眉长长垂下,满目慈和,白须至胸。
飘飘然,宛如足不沾地的踩在了云雾之气上一般。
众人见了都不由得心中惊呼,这不正是我所想象中的老神仙该有的样子么?
神仙,这世上当真有神仙。
真君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白须使得周身有沐轻烟薄雾,自生出仙风道骨,气宇不凡的气象。
亦真亦幻,当真是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不少人见了他的模样已不自主的跪拜下去,大声祈祷道:“神仙下凡啦,保佑我家儿子升官发财,生意兴隆。保佑我家人挺兴旺,永世平安,长生不死……”
这么一拜,俨然各人都进了寺庙烧香拜佛一样,心怀鬼胎,求满私欲。
莫说世上有无神仙,即便真有也给这些人累也累死了,气也气坏了。
人人升官发财,棺材又何须去求,迟早都有。
人人永世平安长生不死,这世界岂不人满为患?
各人所求的无非还是各自的欲望,人们已然忘了初心,神与佛并非是为了满足人们心中的物欲妄念而设,而是为了求得心安,给自己心灵找一个短暂的归宿。
自我反观内心中的恶念,教人向善亦或排遣心中痛苦的所在。
渡化有缘人,纯为精神意念上的寄托,一旦沾上了物欲之想,那便全然变味了。
这些人与其说是在求神拜佛,倒不如说是在拜自己心中的欲念之魔。
这平原真君便正是那欺师灭祖,盗取神功秘籍的剑自如,他自出得水星城后便自创了平原神教。
意欲称雄中原,图谋霸业,多年闭关参悟绝学,今方功成,已修得仙人模样。
自诩无敌于世,本拟与风老头一较高下,大块平生,不意未能如愿,怅然若失。
待得诸人拜定,剑自如将拂尘一摆,托在臂弯上,笑呵呵道:“小张仪,你师父既然抱恙不出,那你作为他的嫡传弟子,便替他出手吧。
让老夫瞧瞧无相圣殿在他手里,功夫是否也大有进益。”
说着向前踏了三步,八阵子以剑指地,各归其位,向云游缩了一圈,齐声叫道:“晚辈们不自量力,代幕大侠来讨教前辈高招。”
剑自如微微一笑,忽地八剑相交,“铮”的一声,方位陡变,由先天八卦转至后天八卦。
这么一变,乾变离位,巽变坤位,坎变兑位,艮变乾位,坤变坎位,震变艮位,离变震位,兑变巽位。
圈子又大了一倍,连同云游和清羽灵一齐锁在阵中。
剑自如只云淡风轻的笑呵呵道:“八卦剑阵本是用以破解无相圣殿四象寒毒掌所用的。你们道教此阵剑法固然精妙,可惜坎位和坤位兑位的弟子习之不熟,步法总是差了一拍。
老夫只需使一招“调虎离山”分击这三位弟子的伏兔和足三里两穴,阵法将不攻而破。
震位,离位,艮位的脉息不调,想必是最近练功过度所岔乱了经脉。
老夫只需一招“阴差阳错”轻轻击在三位的足太阳膀胱经脉和手太阴肺经脉上,你们焉能有命?
再者巽位和乾位的两位弟子内功太弱,八卦剑阵由你们来施展,可是太也浪费。”
他每说一句,八阵子都是心下一惊,骇然相顾,想除了自己,旁人谁也不知,而这许多破绽均被这白须白眉的道人一一点破,且无一不是致命死穴。
真君只这一说便即轻轻巧巧的破了这变化玄微的八卦剑阵,八阵子脸上个个清白相接,无地自容。
木思烟坐在台下也是咋舌不下,进退两难。
云游听剑自如只说却不动手,知他是自重身份,不肯伤了这些后辈性命。
当即拱手道:“前辈明见万里,仁慈有爱,在下自愧不如。
我看还是不比的好,晚辈认输便是。”
剑自如一愕,清羽灵嘻嘻接口道:“老前辈功夫天下第一,我们都服了你啦,这盟主之位给你玩好了,告辞!”
说着便拉着云游欲要下台。
肃青山见势,“刷”的出剑拦阻,喝道:“这就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清羽灵灵机一动,身子向后一缩,退到剑自如身后,指着这满面怒容的肃青山,告状似的说道:“老前辈,你看见没,这家伙不服你做盟主,还想要和你动手较量,剑都拔出来了。
您老人家若然不显一手,教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开开眼,便不知什么叫做老神仙。”
肃青山一呆,恼怒道:“臭丫头,你瞎说什么?我说的是你们,可不是……不是这……这老头。”
他对这道人颇为忌惮,可要公然像清羽灵这样称之为老神仙却是拉不下脸,只称这道人为老头。
岂料清羽灵格格一笑:“啊哈,你便是怕了老神仙,是以便欺软怕硬的来向我这弱质女流使恨耍威么?
好不知羞哦,堂堂一派之尊就只会欺负小女子,你如真是怕的话,便向老神仙磕上三个响头,我代你向他老人家求个情,兴许老神仙慈悲,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肃青山脸胀成了酱紫色,大喝道:“谁说我怕了他?你这丫头主要在此挑拨离间,快快让开,否则连你也一块收拾了。”
清羽灵鉴貌辨色,瞧着剑自如脸色阴晴不定,躲至其后,轻轻拉了拉他袖袍,低声说:“老神仙,你可听见了,他说不怕你,还剑拨弩张的想要动手。
我好言相劝,叫他向您磕几个头都不肯,还不知好歹的对我们大呼小喝,凶巴巴的,好没礼貌。”
肃青山恼怒已极,心想只要先将这丫头制服,小张仪自是手到擒来。
她如此胡说八道,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在群雄面前以后如何抬得起头?
也顾不了其他,双足一点,跃上高台,左手直向清羽灵肩头抓去。
清羽灵“啊哟”一声,赶忙贴到剑自如身后,剑自如听这丫头说话很是讨人喜欢,又对肃青山唤自己为老头大为不满。
虽知这丫头是有意要拉自己当靠山,但如何能够容肃青山在自己面前这般撒野?
右掌向上一摆,肃青山急收左手,右手挺剑平刺,剑自如一动不动的将拂尘一甩。
那柄浮尘便如蛛丝一样将肃青山的剑刃给紧紧缠住,同时向后一扯,那剑立时被卷成了一团麻花。
肃青山大骇,跟着持剑的右臂霎时间也被这股劲力贯入。
若不随势转圈泄力,这条胳膊必然也要如这口长剑一样,紧连着身子一同扭成麻花。
这劲力传的好快,眼见命在顷刻,肃青山吓得呆了,突然只觉右肩被人一提,身子不由自主的飘在空中旋转。
直转了数十圈,眼冒金星后,这股惯性方始卸去,人也头晕眼花,天旋地转的东摇西晃。
急使了千斤坠的功夫才稳住下盘,饶是如此,也已吓得面色惨白,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