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和郑军社再次不约而同掏出手机,拨给儿子,而后看着对方,相视而笑,其实以往做夫妻的时候,他们也是如此有默契的。
儿子的手机依旧没打通,两人逢人就打问学校安排的集中“宿营地”地点,最终终于找到了儿子所在院系的避震场所,当宝儿在多位同学的传话中来到父母面前,看到儿子毫发无损地站在眼前时,又是不约而同,两人一起拥住了儿子,形成了一家三口紧紧相拥的感人场面,竟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悲怆和喜悦。
既然学校停课了,李丹要求儿子随自己先回家呆着,郑军社则支持儿子服从学校统一安排,不得擅离校园、擅离班级。
意见相左,李丹又抠气了,宝儿本来看着父母一块来看他,以为两人冰释前嫌、和好有望,挺高兴的,没想到这会儿又争执起来,忙岔开话题:“爸、妈,你们吃饭了没?”
儿子这一问,两人方觉得肚子确实有些饿了,露营点就有校方提供的盒饭,儿子过去买了三份,一家三口就在这C大校园里的露天旷地上席地而坐,一份简单的快餐竟也吃得有滋有味,其乐融融。
系广播室也被搬至露营点,广播里滚动播出的全是震源地灾情最新报道,既有党中央和当地政府关于抗震救灾的精神指示、应急预案,也有灾难带来的伤亡和损失情况,以及当地军民大灾面前众志成城、抗灾自救的场景,还有全国各地从政府到民间对灾区的精神鼓励和财力物力人力支援……
饭后,儿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爸、妈,我不回家,我是个在校大学生,我要留在我的阵营,与校党团组织步调一致,与我的老师同学步调一致,我不能临阵脱逃……”
李丹想说,儿子,咱这可扣不上临阵脱逃的帽子。没等她开口,喝了口水,儿子又开口了:“必要时,我会响应校方号召,与同学们一道去灾区当志愿者。”
李丹的脸一下变得刷白,儿子要实在不回家,留在学校倒也无妨,可这灾区余震不断,去当志愿者岂是儿戏?
“儿子,好样的!不过学校真有需要志愿者去灾区的话,切记安全第一!”郑军社竟然与儿子来了一个男人式的握拳撞肘。
李丹的肺都要气炸了,她还指望前夫能帮她劝儿子打消这危险的念头呢,不想他非但不劝,竟还举双手赞成儿子去涉险,亏她下午在校门口见到他的一瞬,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担忧儿子安危呢。唉,这还没娶后妈呢,后爹的面目已显露出来了,要娶了人,那还了得?
“儿子,你说得对,你是在校生,应该服从学校统一安排,若真不想回家,妈不勉强,但要去当什么志愿者,我坚决反对,要献爱心,你可以捐出你的压岁钱零花钱,可以捐出你以前的衣物,再不济,妈帮你以你的名义捐钱捐物,可是,妈求你,千万别去灾区!妈就只有你了……”最后一句,李丹说得有些哽咽,离婚以来,她这是第一次跟儿子说这话,而且是当着前夫的面,可她已顾不了自己的自尊和颜面了。
“你还有爸妈,还有两个哥,还有莲妹,还有……我。”郑军社接过她的话说,只是这最后一个“我”字,声音细若嘤咛,明显底气不足。
李丹气不打一处来:“你倒好意思与我的家人相提并论?他们要在这儿,会像你一样轻描淡写,同意宝儿去灾区吗?”
当李丹与郑军社为儿子应否去灾区争执伤怀时,千百里外的莲子,正在李丹父母家陪两位老人看新闻呢,丹姐的电话打不通,他们就想在电视上看看成都的灾情报道,电视上没有关于成都的画面和报道,李爸爸说,现在是灾情报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没报道证明成都没事,宝儿没事!
但震区倒塌的房屋、夷为平地的教学楼、流离失所的人群、瞬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伤痛、被掩埋在废墟下的生命、满目疮痍的画面……还是深深刺痛了他们的心。
2008年5月12日夜,举国上下,注定是一个充满哀痛充满泪水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