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
初夏,我搬进了城南一栋宽敞的公寓。公寓楼不高,八层,墙体贴着清雅的淡绿色的瓷砖。公寓前种着高耸入云、郁郁葱葱的乔木,斑驳的树影能透过我家整面墙的落地窗投到乳白色的地板上。150平方米的面积,我一个人住,美式乡村风格装修,很舒适。
妈妈来过好几次,在我的露台上添了很多花花草草,往冰箱里放上新鲜的蔬菜、鱼虾和鸡蛋还帮我打扫卫生。在别人眼里,我是个独立自主的女孩儿,妈妈却很不放心我。她知道我工作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一加班就会喝过多的咖啡,为了身材甚至用水果和牛奶麦片代替饭菜……她,甚至知道我的情感状态,明明我在朋友圈屏蔽了她。也许是故意不去理会的QQ和微信的消息、忽略的几十条短信、几周以来经常逛街过度消费的记录以及因为睡眠质量不好掩盖在粉底下淡淡的黑眼圈出卖了我。
在一个我又再次加班的雨夜,她没打招呼的进了我的家,炖了大补的甲鱼汤,顺手在餐桌上给我留了一封信。是的,她经常用微信,但她还是希望用自然的方式,更平静地传递这些话。
亲爱的珩:
还记得,上个月我的生日,你送了我一本书作为我的生日礼物。比起以前你送我的什么大牌衣服、香水、手表,我更喜欢它——龙应台的《天长地久》。很巧的是,这是一本女儿写给妈妈的信,我一下子明白,你挑选它作为给我的礼物的深意了。你虽然是个很外向、很阳光的一个女孩,但却很少跟别人掏心掏肺,哪怕和我,也很少交心。我知道家长和小孩大多都有代沟,面对面交流的确困难,但我想。你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大概都通过这本书向我表达了。
那天晚上,我进了你爸的书房,把他赶去客厅看电视。这本书,一部分是19封给母亲美君的家信,另一部分是为了还原母亲美君的一生,龙应台选择了35篇具有代表性的文字。她写这本书是为了让所有人铭记这一段不能忘却的中国历史,感恩上一辈通过千辛万苦才带来的美好生活,也是写给下一代,在生活中马蹄碌碌、忘记陪伴家人的儿女的生命书,唤醒人们对于亲情、家庭的意识。我在网上看到,有读者在读完这本书后,立刻给自己母亲打了个电话,或马上飞去母亲的城市,要听她说说话,谈谈心。我想,这是你在委婉表达想要和我谈谈心了。而且,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身为母亲,就想也通过写信的方式和你聊一聊。
从小到大,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偶尔也会和我和你爸拌嘴,也会有喜欢的男孩子,也会和同学闹小别扭,但你一直以来都很独立,很有主见,也很自律。我很幸运有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别人也都是各种羡慕,名牌大学毕业、海归、大企业上班、收入高、相貌出众都是你的标签。但其实我很担心,因为这些标签让你什么事情都想凭一己之力解决,什么话都埋在心里。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你都没有告诉我跟爸爸,但我都看在眼里。
先撇开一切,我最想跟你说的一句话是,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去年我和爸爸陪你去看房子,我们俩都看中了钱塘江边80平方米的高层公寓,你也挺满意的,但后来不知怎的换成了现在的公寓,一来位于偏郊区,上班远,二来面积大,一个人住未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我知道你有个缺点就是胆子小,晚上一个人老是睡不好觉,经常半夜三更更新朋友圈,房间里也总是留着一盏夜灯。为此我跟你爸爸唠叨了半天,但最终还是支持了你的选择。我记得清清楚楚,六月初你搬进了这栋公寓。你搬进去的一周,后我第一次来,家里被你收拾的很干净整洁。但是,客卧的柜子里挂着的都是男士衣物,鞋柜里还有男士球鞋,客厅里还有新养的小猫。我一下子就知道你买这套房子的原因了,而且也很快知道了这个男生是谁,也知道你们从高三开始就在一起了。现在你们也都是25、26岁的人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那个男生你带回家过三次,有两次一起共进了晚餐,第三次他在我们家留宿了一个晚上。我和你爸爸没有阻拦,到了这个年纪,谁家的父母都盼着孩子找到自己的幸福。但是这个月,我发现他的东西少了很多,大半个柜子已经空了,连小猫也经常不在你家里。我很敏感的意识到你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在共进晚餐的餐桌上,我了解到他优越的家世,而我们是普通的中产家庭,是几代从教的书香门第;在和你闺蜜小言闲聊中,我捕捉到几句他高中时期坏男孩往事,而你一直都是好学生的代名词。当然,有时候我和你爸过于严格,你也会叛逆,那一罐罐听装的啤酒、一本本藏在床底的言情小说和偶像专辑、一页页认真写下的日记,都是叛逆的表现吗?也许是书香之家,我和你爸既保守又开放,也会希望门当户对,但又不想高攀;也会注重人品,但也尊重你的喜欢。也许就家庭经济实力而言,我们家确实比不上他们家,但文化和教育、教养,我们绝对不差,而你又是那么的优秀,所以,千万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
二十五六岁,是该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如果他不想结婚你想结婚,要记住,线栓得住风筝拴不住鸟儿;如果他想结婚你不想,要记住,女生更应该属于自己而不是困死于家庭;如果你们俩都不想结婚,那就如你们俩彼此欣赏的那样,舒适的相处;如果是他的父母希望你们结婚,我想说,爱情里婚姻里都不应该让自己受委屈。
我喜欢看你发周末偶尔拍的美食视频,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叫vlog;喜欢你带着缅因猫到楼下散步;喜欢你拉上我去逛街;喜欢下一秒你的定位显示你在另一个国度。
生活,不就是如此。不管如何,好好生活,找到自己的舒适圈,适当停下脚步。
妈妈书
客厅里的灯光暖暖的,我靠在布艺沙发上,喝着给自己做的玫瑰荔枝气泡水。我不喜欢杂乱无章的空间,所以客厅显得很空旷,超大的液晶电视屏幕映出看着信纸发愣的我的身影。鞋柜是关着的,但我知道里面仅存着W的两双限量鞋。持续两周的冷战让彼此都筋疲力尽,他带走了放在我家的大部分东西。七年的分分合合,终于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一直清楚地知道我不了解他,但我可以肯定,他的世界里没有婚姻二字。他爸妈不喜欢我,也不想认识我,他们从不关心自己儿子的生活。我总觉得我的爸妈管我太多,我也总觉得他们根本不懂我,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妈妈说的,句句在理。她比我这个当事人,都看得更透彻。
我从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after》出了第二部,我第一时间去看了,哈丁和泰莎最终还是得到了大团圆的结局,哈丁在最后还是做出了改变。但是W依然是以前的W,哪怕彼此喜欢,也无法改变。泰莎也为了哈丁而做出改变,变得没有那么乖乖女了,比起泰莎,我改变的太多,变得甚至有些面目全非了,停住,停住,我不该再这么变下去。冷掉的奶茶,泛黄的情书,冒泡的鸡尾酒,到此为止。
“喵呜”缅因猫在客厅角落的小屋里轻轻叫了一声,舒服的打了个滚,看吧,它也更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打开手机,取消了早已预订的下周去北京的高铁,哪怕是冷战,也得同意陪w去见他父母啊。
“你在干什么?”w的微信消息下一秒就来了,时隔好久,他那么主动那么迅速给我发消息呢。我没理会,毫不犹豫买下了下周杭州往返潮州的高铁票,想吃潮汕菜很久了呢。“去做我自己。”我在心里说。
还是回个消息吧,最后一条消息。
“我的幸福,请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