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月亮
世界上,像中国人这样对月亮如此情有独钟的民族,是绝无仅有的。千百年来,我们以月为历,以月计年,看月,赏月,咏月,写月……月亮已深深融入到中国的文化之中,成为中国人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月亮与中国人的渊源极深。早在人类的童年时期,月亮就已进入中国诗人的审美视野。在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许多篇吟诵月亮的诗,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诗经》里的那篇《月出》吧,诗中写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在这首诗里,皎洁的月亮就像是一个多情的少女,她皎美无瑕,顾盼生辉。她有着窈窕美好的容颜和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在天空上含羞地向人们投下醉人的月光。在诗人眼里,月亮的眼神让人说不出的迷醉,她是那样纯洁,那样美好,让人不由地从心里对她产生了一份爱情,愿意与她夜夜相守,“劳心悄兮"。
在家乡,陪伴月亮的日子久了,夜夜相伴的月亮就像是家乡的一部分。月亮走,我也走。天上的月亮随人移动,我们离开家乡的脚步走到哪里,故乡的月亮也会如影随形地跟到哪里。无论走到哪里,只要看到天上熟悉的月亮,我们的潜意识里就会觉得这个月亮就是跟着自己从家乡里出来的那一个,感觉到这月光里有故乡的身影和父母亲友眷顾的眼神。月亮就是故乡,难怪游子在他乡客居久了,夜阑人静时,看到明月,思乡的情感就会油然而生,这时,“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看看月亮,想想故乡,想想亲人,把一颗充满忧伤的心交给月亮,让月亮把自己的一腔深情传递到千里之外。“美人迈兮音尘厥,隔千里兮共明月”(谢庄《月赋》),在中国人心中,在孤寂的遥远异乡,也许只有如水的月光能稍微抚慰游子忧伤的心灵。
月有阴晴圆缺,但凡自然之物,生而灭,灭还生,是自然常态,月亮阴晴圆缺本来无关人事,但在多情的中国人眼中,月亮的圆缺偏偏就是兄弟亲人团圆和别离的象征。对于重视亲情伦理的中国人,月亮的圆缺总是会勾起对家乡亲人的无尽思念。看到月亮的圆缺,人们就会自然地联想到亲友的离散、生活的艰难、命运的多舛……多愁善感的人往往会因为月亮勾起了自己太多的别离之情而难以自抑,以至两眼泪涟,不忍相看。严重的还会抱怨月亮,说“明月不谙离恨苦,清光到晓穿朱户”。质问明月“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
借写月亮来思乡念亲,是中国人特有的抒发情感方式。千百年来,描写对月思亲的诗篇数不胜数,月亮成了抒写乡愁别离的最佳意象和母题。面对明月,没有几个诗人能抛得开自己的相思之情。即使旷达如苏东坡那样的诗人在对月之时,也要发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深深的感慨和叹息。
中国的月亮不仅代表着相思,还是自己在孤独时安慰寂寞心灵的良友。人生在世,往往会遇到各种挫折,经历各种人情冷暖,严重时还会遭到亲戚朋友的背叛,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在你不幸时遗弃你,远离你……但月亮不会,不管你遭遇多大的不幸,月亮都会携带着往昔的温暖记忆,在夜深寂寞的时刻,像一个忠诚善良的老友陪你度过一个个你最感到凄凉的时刻。“多情最是天边月",“夜深还过女墙来",不是吗?在中国,最懂月亮的诗人,无论是李白还是杜甫,无论陶潜还是苏轼,他们的心灵谁没有受到过月亮的抚慰?这些诗人们在被社会或弃置,或漂泊,或流放,或赋闲的经历中,他们被冷落或被发配到远方,带着凄惶的心情,怀着深深的孤独,一无所有,没有栖身之所,“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但无论多么孤独,只要心中还有月亮,就不怕前路渺渺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相信总有一天,月亮会带着自己走出心灵的困境。
中国人赋予了月亮许多美好的事物,月亮里有玉兔,有桂树,有玉蟾,有中国人心中最美丽的仙子一一嫦娥。不仅如此,中国人还把月亮与人们最亲近的一天,作为自己的传统节日“中秋节"。千百年来,中秋佳节无论对于我们国家还是个人,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每当中秋节,国家要举办中秋晚会,与港澳同胞,与台湾同胞,与全世界的华人共度佳节,共叙团圆统一的愿望。我们每个中国人也要在家庭中与亲人子女共聚一堂,吃月饼,话相思,共享天伦之乐。当天上明月高悬,月华如练时,年老的母亲们还会摆下香案,对月遥拜,心里默默地许下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愿景。看月亮,思团圆,盼统一,此时此刻,家国天下的情怀都被这一轮明月容纳在里面了。
在中国,“花好月圆”已成了人们心中最美好最圆满的人生境界。人们渴望着这样美好的生活能常驻人间,日复日,年复年,永不断绝。不能不说,中国的月亮是独属于中国人的,看月亮时,中国人有中国人的眼晴,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心态。